第132章 散伙（2 / 2）

服务员小姑娘第一次见这场面：六个年轻人，五男一女，衣服上还沾着东海的盐霜，却坐在人均五千的包厢里。

她帮他们把酒满上，悄悄退到门边，轻轻带上门，留一条缝。那缝里漏出一句“谢谢”，不知是谁说的，小姑娘心头一颤，像被海风吹了一把。

第一杯，万少举杯，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才找到声音。

“先走一个，理由自己想。”

他仰头灌下，酒液顺着下巴滴到锁骨，亮晶晶的。

没人说话，六只酒杯同时见底，花雕的甜混着茅台的辣，烧得食管发疼，却疼得舒服——仿佛只有这种疼，才能证明过去那段时光的并肩是真的。

第二杯，李扬站起。他换了件干净白衬衫，领口却故意没扣，他把酒杯举到灯光里，琥珀色液体晃出一圈光晕。

“这杯敬老白。”他顿了顿，嗓子发干，“敬他带我们第一次推开‘游戏世界’的大门，也敬他……以后一个人扛旗。”

说完一口闷，杯子倒扣在，一滴不剩。所有人都看见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椅子扶手，指节青白——那是他今晚第三次试图把“对不起”咽回去，又第三次失败。

白露坐在主位，背对江景，霓虹在他肩头炸开成五彩的雾。

他没起身，只是抬手把第三杯倒进喉咙，动作轻得像在喝矿泉水。放下杯子时，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包厢安静下来。

“李扬，万少，老黑，你们听好了——”

“今天不是散伙，是分流。世界副本不计其数，我们不过提前分头开荒。记住，415 的队频永远在线，谁喊救命，剩下的人必须 24 小时内赶到，不管在哪。”

他说完，把空杯往桌上一磕。“叮”一声，瓷杯裂成三瓣，像一朵惨白的烟花。

散伙了，最难过的还是他，这个他东拼西凑的战队终于走到了镜头。

菜上齐，蒸汽裹挟着花椒与姜葱的辛辣升腾，把灯光晕成毛玻璃。

众人突然饿极了，筷子雨点般落下，咀嚼声、剥虾壳声、吸蟹黄声混作一团，像一场没有观众的交响乐。没人说话，仿佛谁先开口，谁就会先把“再见”说出口。

万少第一个破功。他啃完一只蟹腿，把壳往桌上一扔，油手在裤腿上抹两把，掏出手机，把一份 PDF 甩进小队群。

“万家要推的史诗 BOSS 资料，‘深渊骨鳐’，空战副本，血量 4.2 亿，难搞！”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在拍卖行抢最后一秒出价。白露点头，把文件转存，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过去半年，他们就是这样在副本间隙里互传资料，在复活倒计时里开临时战术会。

如今文件传输进度条依旧，尽头却不再是同一片战场。

李扬不甘示弱，把一张黑金卡片拍在转盘中央。卡片上浮雕着李家的族徽：三把剑交叉穿过一轮日冕。

“李家缺的是地面坦，老黑跟我走，待遇我按龙组精英副 T 的标准给，他去龙组一定当不了主坦，但在李家我保证他是主坦。白露，你要是来，副队长直接给你，我……”

他越说越快，到最后几乎喊起来，却猛地刹住。因为白露抬眼看他，眸子里映着江面的激光，像两盏小小的灯塔，照得他所有私心无所遁形。

“李扬，”白露轻声道，“你明明知道，我去不了。”

李扬的肩膀垮下去，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

他只是低头剥虾，放入嘴中，咧嘴笑：“辣得挺带劲。”

酒过三巡，花雕见底，茅台也只剩最后一杯。万少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被菲奥娜一个白眼驳回：“省省吧，谁还不知道谁的黑历史？”

凌晨一点，酒尽菜残。小龙虾壳堆成红色小山，蟹腿拼成一座小小森林。

众人歪在椅背，像六条被潮水冲上岸的鱼。菲奥娜最先起身，把剩余的花雕倒进六个杯子，举杯。

“最后一杯，敬我们各奔前程！”

众人碰杯，仰头喝下，杯子往地上一摔，瓷片四溅，五声脆响，像五发礼炮，给这场散伙饭画上句号。万少刷卡结账。

下楼时，电梯里没人说话。镜面墙映出六张通红的脸，眼神却亮得吓人。

到一楼，门开，夜风裹着江潮的腥气扑进来，像一记闷棍，把醉意敲醒七分。

路边停着两辆商务车。一辆挂南城牌照，司机是李家的老管家，站得笔直。

另一辆贴万家族徽，司机正蹲在路边抽烟，见他们出来，赶紧掐灭烟头。

李扬把背包甩上肩，回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白露脸上。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抬起右手，握拳，重重捶了左胸两下，都在心中。

白露点头，同样回礼。

老黑跟在后面，他停下脚步，闷声道：“有BOSS战一定要叫我啊。”

白露笑，一拳锤在他肩头：“少废话，南城海鲜便宜，别吃胖了。”

万少最后一个上车，他把车窗摇下：“老白，菲奥娜，你们先和我走吧。”

两人上了万家的车，车子启动，尾灯在红夜里拖出两条长长的泪痕。

李扬的车紧随其后，老黑从天窗探出身，挥舞手臂，像挥一面残旗。

415 小队，散伙于 2025 年 10 月 22 日凌晨，外滩 31 楼。——重聚日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