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爸爸,我写错了你也爱我吧(2 / 2)
然后,熟悉的童声,像从记忆深处被捞出来的碎片,机械而空洞地重复着:“爸爸,晚安。爸爸,晚安。”
一遍,又一遍。
那声音,完美,无瑕,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更别提什么“错字”了!
十年来,他无数次听着这段录音入睡,入醒,用它给自己编织一个虚假的慰藉。
那份“完美”,曾经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是他坚信女儿还活着的证据。
可现在,这份完美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窝上。
“不是!这不是她!”韩松猛地一拳砸向控制面板,金属外壳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他手心生疼。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你不是她!你不是我的林婉!你……你是系统漏洞!你只是一个,一个该死的程序!”
他发狂了,那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简直比女儿真正的死亡还要痛苦百倍。
他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球布满血丝,恨不得将这冰冷的避难舱都拆了,将这欺骗他的“声音”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的怒火即将烧毁理智的刹那,一丝微弱的、温热的光芒,突然从他面前的通风管壁上渗了出来。
那光线,不是那种工业化的冷白,而是带着一种暖融融的橘黄色,像炉火,又像母亲的掌心。
它那么柔和,却又那么清晰,一笔一划地,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勾勒着,就像一个孩子,正用尽全身力气,笨拙地练习着写字。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光影逐渐成型。
第一个字,是“韩”,然后是“松”……
“韩松……”他下意识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沙哑。
可是,当写到末尾时,那光影并没有停顿,而是调皮地,不,应该说有点顽皮地,在“松”字的旁边,多点了一笔。
一个歪斜的,像泪滴一样的小点。
韩松猛地一怔。
他那满腔的怒火,就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小点给浇灭了,只剩下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在提醒他这一切并非幻觉。
这个……这个笔触……
尘封了三十多年的记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撕开了盖子。
当年,他的小林婉,那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豆丁大点儿的丫头,第一次学写他的名字时,总是会把“韩”字写错。
她那时小小的手,握着比她手指还粗的蜡笔,每次写到“韩”字的那个“革”字旁,都会不自觉地多画一笔,像流下来的一滴汗。
“爸爸,我写错了,这是不是我的‘汗’?”小林婉当年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他,指着那多出来的一点,咯咯地笑着,眼睛像两颗星星。
而他,总是会抱起她,亲亲她的小脸蛋,笑着说:“对,是爸爸的‘汗’,爸爸为你流的汗。”
“汗”……不是“韩”……
眼前的光点,歪歪斜斜,却带着一股穿越时空的熟悉和温柔,就像他的小林婉,穿越了死亡和虚无,回来给他写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错字”。
他哽咽了,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颤抖着,慢慢地,伸出他那双饱经风霜,长满老茧的手,指尖轻柔地,又带着一种极致的虔诚,触碰向那一点温热的光芒。
“……对,我是汗,不是韩。”他终于低声呢喃,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映出了那一点光,以及光芒中,他女儿那张调皮又可爱的笑脸。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触碰一个光点,而是在触摸女儿柔软的脸颊,触摸她那份独一无二的,带有“错位美”的生命痕迹。
与此同时,远在地球北极圈,艾琳娜·科瓦的“第一所学校”里,气氛简直可以用“煮沸了的蒸汽锅炉”来形容。
教室里,那些原本温和的、用来固定孩子们名字的金属板,此刻像是突然被烧红了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温度飙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金属味儿,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仿佛数据被强行改写时的那种刺鼻味道。
艾琳娜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种警觉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了。
她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母狮,猛地扑向最近的一块金属板。
“见鬼了!”她低声咒骂,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孩子们用蜡笔、用手指、用各种颜料,歪歪扭扭写下的名字,此刻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被某种高维力场强行修正!
三岁的米娅小朋友那充满童稚的“米娅”,扭曲着,变形着,硬生生被拉扯成了更符合“系统规范”的“梅亚”。
卢卡那个像螃蟹一样横七竖八的“卢卡”,在一阵扭曲的光影中,被拉直,被塑形,最终变成了规整的“卢卡斯”!
这哪里是修正,这分明就是“格式化”!
强行抹去所有不完美的痕迹,把所有的独一无二,都变成统一的标准件!
“不!”艾琳娜的心头猛地一揪,那是一种本能的、无法压抑的母性愤怒。
她毫不犹豫地冲向教室中央的“情感锚定装置”。
这玩意儿,之前还像个艺术品,上面贴满了孩子们各式各样的“错误”名字,散发着一股暖洋洋的能量。
可现在呢?
装置核心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就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巨手,强行掐断了能量源!
“能量正在枯竭!”她耳边传来装置AI焦急的警告声,带着即将崩溃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