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雨林蛊毒(1 / 2)
湄公河的雾是绿色的,像被揉碎的翡翠棉絮,黏在橡胶树的羽状复叶上,稍一晃动就能拧出带着铁锈味的腥水。我们刚从纽约洛克菲勒研究所的实验室裂隙踏出,防护服上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就被这湿热的绿雾裹了个严实,仿佛瞬间坠入盛满草药汁液的琉璃盏——左克的感知网刚接触到雾气,光丝便泛起细密的绿斑,像被染上了苔藓的铜丝。
长尾船的马达在雾中发出沉闷的轰鸣,螺旋桨搅起的水花泛着墨绿色,惊起一群白鹭。它们的翅膀划破浓雾的刹那,露出爱德华融合体)腕间的量子分析仪屏幕持续发烫,螺旋状的病菌信号沿着河岸织成网,绿色的光点在屏幕上蠕动,像撒在草叶间的毒针,与纽约实验室里那些紫色重组体的信号有着诡异的相似——只是这些螺旋体的蛋白外壳更厚,边缘泛着珍珠母般的虹光,仿佛裹着层天然的铠甲。
左克的感知网探进河岸边的雨林,淡蓝色的光丝在藤蔓间穿梭,精准地缠住一朵开得正盛的紫色花。花瓣边缘的露珠在光丝牵引下悬停在半空,透过分析仪的显微模式,能清晰看到露珠里游动的螺旋体:它们比普通莱姆病螺旋体多出三圈螺旋,尾部的鞭毛像镀了层银,摆动时在水中划出细碎的光轨。“这是基因重组的产物。”左克的指腹在光膜上滑动,调出螺旋体的三维模型,“它整合了恙螨体内的耐热基因,蛋白外壳能抵抗60度高温——常规的沸水消毒根本杀不死它。”
光膜边缘,几个红点正以不规则的轨迹移动,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左克放大其中一个红点,屏幕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村民的轮廓:他正佝偻着背在橡胶林间行走,膝盖处的红斑已经扩散成环形,像被烙铁烫过的印记,螺旋体正顺着他的坐骨神经向上攀爬,在光膜上留下道荧光色的轨迹。
海伦的光带不知何时缠上了船头的木雕,那是尊刻着蛇与蜈蚣的图腾,蛇眼镶嵌着两颗暗红色的玛瑙,在雾中闪着妖异的光。她的旋律突然变得诡异,原本流畅的音符被拆解成无数细碎的颤音,像有无数只小虫在琴弦上爬行。光带里浮现出曼掌村的古老传说:雨林深处的瘴气聚成了有形的“蛊”,它们附在“小咬”(恙螨)身上,咬了人便钻进骨头缝,白天躲在关节里休眠,夜里就出来啃噬神经,让患者看见满地爬虫,听见指甲刮过木头的声响。
“他们把神经毒素引发的幻觉具象成了‘蛊’。”海伦的光带轻轻触碰木雕上的蛇眼,玛瑙突然反射出微光,照出光带里更清晰的画面:一个穿靛蓝筒裙的女人正用银簪挑开伤口,试图挑出“蛊虫”,却只让螺旋体顺着血液扩散得更快,“恐惧让螺旋体的活性增强了——情绪波动会降低人体免疫力,给它们创造更好的繁殖环境。”
扁鹊蹲在船尾,手里把玩着一根竹片,竹片的断口处还沾着纽约实验室带回的黄连粉末。他用竹片轻轻挑起水面的浮沫,水里漂浮的黑色小虫立刻蜷缩成一团,像根被揉皱的棉线。扁鹊从药囊里倒出一滴雄黄液,顺着竹片滴进水里,那团小虫瞬间剧烈抽搐,周身渗出乳白色的黏液,沉入水底时已经变成了细小的黑粒。“这地方的湿热之气是邪祟的温床。”他望着岸边茂密的雨林,那些绞杀榕的气生根像无数条垂落的蛇,在雾中若隐若现,“瘴气里藏的不只是雾,还有这些会躲会藏的小虫子——它们比索姆河的链球菌更狡猾,懂得借草木之气藏身。”
杰克·伦敦用砍刀劈开一根横在船头的树枝,树枝断裂时喷出的汁液溅在他手背上,立刻泛起一片红疹。他往手背上啐了口唾沫用力搓擦,红疹却像活物般扩散开来,边缘冒出细密的水疱。“这破地方的草都长着牙。”他低声咒骂着,往伤口上撒了把随身携带的烟草末,烟雾升起时,红疹的扩散速度才慢了下来。
船老大岩光操着生硬的汉语说:“这是‘痒痒树’的汁,碰不得。”他黝黑的脸上刻着刀削般的皱纹,耳后别着片新鲜的柚子叶,“叶子上的‘小咬’比针眼还小,咬一口,痒到骨头缝里,抓破皮也止不住——就像有无数条细线在拉你的筋。”岩光的手腕上有块淡褐色的疤痕,呈环形,与左克光膜上那个村民的红斑形状一模一样,“我年轻时得过,躺了三个月,波依用龙血树汁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长尾船在一片被水葫芦覆盖的河湾靠岸,拨开纠缠的藤蔓,曼掌村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清晰。村口的老榕树枝干虬结,像尊匍匐的巨神,树冠下的空地上,几个村民正围着堆篝火跳舞。火堆里烧着艾草和带刺的过江龙藤蔓,烟雾带着辛辣的气息直冲云霄,熏得人眼睛发疼,却奇异地驱散了周围的绿雾。一个裹着黑色包头的巫师挥舞着法杖,法杖顶端的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他嘴里念诵的傣语经文在雾中回荡,每个音节都像块投入水中的石头,激起圈圈涟漪。
“他们在‘赶蛊’。”岩光压低声音,指着巫师脚下的圆圈,那里用白石灰画着复杂的符咒,“寨子里已经倒下五个了,昨天阿岩家的岩甩刚‘疯’了,抱着头往橡胶树的树干上撞,额头撞出的血把树皮都染红了,拦都拦不住。”他朝村寨深处努了努嘴,“那是波依的竹楼,他是寨子里最好的‘药婆’,正在给人‘解蛊’。”
波依的竹楼悬浮在木桩上,底层用竹篾围起,挂满了晒干的草药:开着黄色小花的穿心莲、根茎像蚯蚓般扭曲的七叶一枝花、表皮布满瘤状突起的黄藤……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苦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甜香,像把无数种草木的灵魂熬成了一锅浓汤。
竹楼中央的竹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岩坎,他的膝盖肿得像个紫茄子,皮肤被抓出了道道血痕,环形的红斑已经扩散到大腿根,像条正在收紧的蛇。他不时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气管里,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狂笑,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喊:“好多虫子!它们在爬!快踩死它们!”
“这是‘游走蛊’。”波依从陶锅里舀出一碗褐色的药汤递给我们,碗沿还沾着几片撕碎的芭蕉叶,“喝了能防小咬。”她的手指很粗糙,指甲缝里嵌着草药的汁液,手背布满被荆棘划破的细小疤痕,“雨林里的瘴气聚成了蛊,附在小咬身上。咬了人,蛊就钻进骨头缝,白天躲着,晚上出来啃肉——你看岩坎的眼睛,瞳孔边缘已经发绿了,那是蛊虫在往脑子里爬。”
我用分析仪对准岩坎的伤口,屏幕上的螺旋体三维图像突然剧烈跳动:它们正沿着血管向中枢神经移动,尾部的鞭毛像钻头般刺入神经鞘,释放出的神经毒素在屏幕上显示为淡绿色的雾状——这些毒素能干扰多巴胺的分泌,导致患者出现幻觉与狂躁,与梅毒螺旋体的神经侵蚀模式相似,却要猛烈十倍。
扁鹊蹲在铺着芭蕉叶的地上,仔细翻看波依晾晒的草药。他拿起一块黑色的树脂状东西放在鼻尖轻嗅,那东西断面光滑,像块凝固的血液,遇热后散发出淡淡的松脂香。“这是龙血树的血竭?”扁鹊的眼睛亮了,像在异国他乡遇到了故人,“《唐本草》里记载过,能散瘀定痛,止血生肌——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
波依点点头,从竹筒里倒出些血竭粉末,混进正在熬煮的药汤里:“雨林深处的龙血树,树干砍一刀就会流出红汁,像在流血。这汁能止住蛊虫啃咬的疼,就是采起来太难,要跟山蚂蟥和毒蜘蛛抢。”她指着另一片摊开的草药,叶片呈披针形,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这是‘苦胆草’,你们叫什么?”
“穿心莲。”扁鹊拿起一片叶子,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苦涩的汁液立刻在舌尖炸开,“性苦寒,能清热解毒,对付湿热引起的疮疡最管用。”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墙角的麻袋上,麻袋口露出段藤状植物,表皮有细密的纵纹,断面渗出的黄色汁液在光线下泛着油光。“你有过江龙?”
波依掀开麻袋,里面躺着段胳膊粗的藤蔓,结节处像龙的脊背般凸起。“你认识?”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手指抚摸着藤蔓的纹路,“这是森林深处的‘过江龙’,要长在有瀑布的岩石上才肯活。去年我爬了三天三夜的崖壁,才挖了这么一段——它能把钻进骨头的蛊虫引出来,就是性子太烈,用多了会伤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