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软性子的疼惜(2 / 2)
等张嬷嬷脸色缓了,才拿出账本,轻声说‘嬷嬷您看,这冬菜的价,是不是跟铺子里的不一样?您许是记混了,要是缺银子,跟我说,别亏了家里的账’。
您猜怎么着?张嬷嬷当天就把多拿的银子退了,还主动来跟我认错。这事要是换了我,要么僵住,要么就让她蒙混过去了。”
陆老太听着,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去摸陆母的鬓角。指腹蹭过那几缕白发,软得像蒲公英的绒毛。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她的声音里裹着些怅然,也带着些心疼,“你刚嫁进来那年,你公公生了场急病,夜里发高热,府里上下乱成一团。
你守在药炉边熬药,熬到后半夜,炭火快灭了,你蹲在炉边,手里攥着柴,想叫丫鬟又不敢——怕人说你刚进门就苛待下人。
最后自己添柴,手被火星烫了个小泡,也没跟人说。还是我第二天看见你手背上的疤,问起才知道。”
她收回手,指尖在膝头的披风上轻轻划着:“你这性子软得好,待人亲厚,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服你,连厨房的王妈都跟我说,‘太太从不跟我们红脸’。可掌家不是只靠亲厚就行啊。”
老太太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几分无奈,“要管铺子的账,得辨得出哪笔是虚的——去年东市布铺的掌柜,报的染料钱比往常多三成,阿汐去查,才知道是他跟供货商勾结,想私吞银子。
要理田庄的事,得镇得住佃户的闹——前年旱天,佃户们闹着要减租,阿汐带着账册去田埂上,跟他们算收成,算交租后的余粮,最后还自掏腰包请了农匠修水渠。
要应付外头的客商,得说得出硬气话——上次北边的皮货商坐地起价,阿汐说‘您要是不按原定价,往后陆家所有的皮货,都从别家拿’,那客商立马就软了。这些事,你做不来,也扛不住。”
陆老太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不忍,像是怕说重了伤陆母的心:“我若硬把担子塞给你,不是疼你,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你夜里睡不着,对着账本愁得掉头发,客商来谈事,你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最后还得让人欺负——我看着你这样,心里能好受吗?”
陆母听到这儿,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泪珠砸在膝头的裙面上,晕开一小片浅痕。她忙从袖袋里掏帕子,是块素色的细棉帕,角上绣着朵小小的栀子花,还是老太太前几年教她绣的。
她擦眼泪时动作很轻,怕蹭花了鬓边的簪子,也怕老太太看见更担心,擦完还努力笑了笑,只是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娘,谢谢您。其实我也怕,夜里常想,要是真让我掌家,我肯定把事办砸了——要么让铺子亏了钱,要么让田庄的佃户寒了心。您把事交给阿汐,是为陆家好,也是为我好。
这样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了。”
她往前凑了凑,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指腹蹭着老太太手背上的老年斑:“我谢娘的怜惜,更谢娘没逼我。
这些年,您知道我软,从不让我做难办的事,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往后还是阿汐掌家,内院的事您尽管交给我,我肯定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让她在外头能安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