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扬名(1 / 2)
“库奇!库奇!库奇达!”
(蛮语,冲!冲!快冲!)
“伯尔路!伯尔路!!”
(不要乱!不要乱!!)
“莫洛!莫洛阿达!!”
(弓箭手!弓箭手快上!!)
“阿格拉!!!”
(杀光他们!!!)
蛮语的嘶吼仿佛要撕裂整片夜空!或远或近的战吼声同潮水般涌来,层层叠叠,将人彻底淹没。
萧宝月听不懂蛮语,但能从那些野兽般的声音里听出血腥暴戾、愤怒绝望。兵刃碰撞的尖鸣、箭矢掠空的嗖响、盾牌被重击的闷声以及火焰燃烧的爆裂......所有声音都裹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泥浆,不由分说地往她耳朵里灌,一直灌进脑中,然后不停地搅拌。眼前的景象似乎也随着这些声音晃来晃去,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风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火光冲天而起,映着混乱黑压的人影,萧宝月什么也想不出,只觉晕眩和恐惧。那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她的身体,抽干她的力气和智计,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读过兵书、看过战史、去过校场、阅过营兵、甚至还和不止于一位将军探讨过用兵之道,可却从没想象过战场会是这个样子。没有高地给她观看战势,没有号旗为她指引方向,甚至连冷静思考对策都做不到!
她记得两朝宿将王广之曾经和她说过:打仗这回事需要磨炼,打得多了也就会打了。为将如铸刀,千锤能铸利刃,百战可成良将。不过有种人是天生将才,不在此列。
她当时便问:“如何知道是不是天生将才?”王广之一笑:“打过一次就知道了。”
萧宝月一直觉得自己便是天生将才,读阵观图,如在目前;运筹兵机,恍若亲临。可真的到了目前,真的亲临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天生将才,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勇敢、那般临危不乱......
“少主!少主!”
怜三、心一的呼喊声把萧宝月从混沌中拉回现实。
“少主快走!”
“已经败了吗?”萧宝月有些恍惚地问道。
“不知道,但攻进来了!杀声越来越近,一定是顶不住了!心一,你带少主向北走,我去找马!”
心一紧紧攥着萧宝月满是冷汗的手,一如小时候在那间黑屋子里,萧宝月攥着她的手一样。
那时她的世界里一片冰冷,只有来自少主手掌那一点点微弱的温度。虽然少主的手掌很小,温度也很少,但只要牵一会儿,便已足以温暖她小小的世界了。
一定要保护好少主,一定要!!!
心一眼神决绝,手中的银簪早已换成了一把不知从何处夺来的短刀。
萧宝月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如同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精致人偶,只是麻木地被心一牵引着,深一脚,浅一脚。
那些让她眩晕欲呕的厮杀声,那些令她恐惧窒息的蛮吼,仿佛开始隔着一层厚厚的帘幕,变得遥远而模糊。
就这么逃了吗?
就这么害怕,这么无能地逃了?
然后逃回去,从此做只笼中鸟,任人摆布,就像当年母亲那样?
母亲死前说的话,难道就这么忘了吗?
萧宝月猛然停步。
“心一,我们不逃了。”
“啊?!”
“我们去找昂他。”萧宝月声音有些颤抖。
“少主!我们已经败了啊!”
“还没有败。你看这边!这边!乱的只有东南!蛮兵正在赶过去!这次带的都是精兵,没有全被突袭吓溃!军心可用!主帐未破!帅旗未倒!还没有败!”
萧宝月站得笔直,原本苍白的脸颊因激荡的心绪泛起薄红,宛若冰原上骤然绽放的蔷薇。秋水眸中的慌乱与恐惧逐渐压缩、沉淀,转为成某种更凝实、更坚韧的东西。远处火光映在她瞳孔深处,倔强地跳跃着,璀璨不灭。
“不行!会死的!”心一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萧宝月击晕。
“我们往北跑才会死!我军一败,败军就会向北往永宁寨方向跑,然后我们就会同败兵一道被敌军掩杀!”
“那......那就往两边跑!”
“东西都是平原,没有马,我们能跑多远?就算找到马,难道敌人没有骑兵吗?即便我们跑出去又怎样?证物还在永宁部没运出来,我若失败回京,便不再是少主了......”
“少主永远是少主!”心一黑亮的眸子里满是信仰般的纯粹。
“可我们两个能怎么办?这次我们不会被关进黑屋子了,这次的屋子会大一些,亮一些,但其实和黑屋子没有区别——”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心一可以保护少主了!”
泪水在心一眼眶里打转,她拼命不让眼泪流下来,因为少主说过,只有不流泪才会更强大,她要让少主相信,她可以保护少主!
萧宝月抬手,轻轻拂去心一脸颊上的泪水,火光落在萧宝月脸上,将她沉静的神情衬得柔和起来,却没削弱她眼神中的坚定:
“心一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武艺高低能改变的。你的身手就是练得再好也保护不了我。我们只有回去,打赢这场仗,然后到永宁部把那些兵器和货单带回京城,这样才能保护好我们自己!”
心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萧宝月向着厮杀声最盛的方向疾步而去。
萧宝月知道自己在用生命冒险,也知道心一的命也被她押了上去。但她没有遣走心一,因为心一根本不会走,她也不会矫情地命令心一离开。反正只要她不死,不管走到哪都会带着心一,即便嫁人,心一也是陪嫁。单纯的心一如果没有她的照看,会被人骗死的。
“哈骨其路!哈骨其路!”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队蛮兵围向萧宝月!心一挡在宝月面前,正要接战,只见昂他衣甲染红,头发散乱,一把推开挡路的士卒,瞪着血红的眼睛走来,手中弯刀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珠,声音嘶哑:
“萧贵人搞出这么个破事儿来?现在想跑了?我告诉你,晚了!!!”
萧宝月从心一身后站了出来,向昂他走去,眼眸冰冷:
“你到现在还认为这件事是我挑起来的吗?你难道还不明白,即便我们不动手,对面也会动手吗?你看我像要逃跑的样子吗?”
昂他无所谓地哼了一声:“你们——”
“我问你,为什么撤下来?”萧宝月冷声问道。
昂他稍愣,随即火起,刀锋一抬:
“你他大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