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牵机引(1 / 2)
赵虎脸色铁青。他知道,寻常的酷刑对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作用。鞭笞、烙铁、针刺……种种手段轮番上阵,换来的只有对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以及偶尔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咳嗽——那是之前受刑留下的创伤,但绝不是屈服的信号。他的意志,坚硬得像万年玄铁,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非但没有崩解,反而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必须用更极端的方法,或者……找到他的弱点。赵虎的眼神在烛火下闪烁着狠厉的光芒。这个人是从边境战场上俘获的“奸细”,身上携带着足以颠覆王朝根基的秘密。无数袍泽因此殒命,朝廷上下催逼甚紧,他赵虎,这个天牢的总领,已经没有时间了。
“来人!”赵虎厉声喝道,声音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通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两名膀大腰圆的狱卒立刻上前,躬身听令。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里的血腥与绝望。地牢里弥漫着铁锈、血腥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用‘牵机引’。”赵虎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决心。
“牵机引”,天牢酷刑中最为阴毒的一种。它并非直接造成皮肉之苦,那对于意志如铁的人来说,不过是皮肉的磨砺,反而可能助长其气焰。“牵机引”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直击人心。通过特制的药物和精准的银针,刺激人的中枢神经,让人陷入无边无际的幻境,在其中承受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最痛苦、最无法面对的事物。它不损伤你的身体,却能将你的灵魂一寸寸凌迟,最终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精神崩溃,像个婴儿般吐露所有真言。这种刑罚,对施刑者的技艺要求极高,对受刑者的精神则是毁灭性的打击,同时,施刑者自身也往往会被幻境的余波所侵扰,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
一直沉默地靠坐在冰冷石墙上的神秘男子,听到“牵机引”三个字时,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那抹始终挂着的、带着嘲讽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虽然只是一瞬间,快得如同烛火的跳跃,但赵虎捕捉到了。
有戏!赵虎心中一凛。他就知道,没有人是真正无所畏惧的,只是恐惧的东西藏得有多深,需要用什么样的钥匙去打开而已。“牵机引”,看来就是打开这个人内心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神秘男子缓缓抬起头,原本浑浊却又锐利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赵虎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惊愕,有愤怒,有……一丝深藏的恐惧?不,更像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警告。
“赵统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异常清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牵机引’一旦施用,施受双方,皆可能万劫不复。”
赵虎冷笑一声:“万劫不复?我只知道,若不能从你口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赵虎,乃至整个大靖王朝,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动手!”
最后两个字,赵虎几乎是吼出来的。
两名狱卒领命,其中一人转身离去,片刻后,捧着一个古朴的黑色木箱回来。箱子打开,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整齐地摆放着一套银针,长短不一,细如牛毛,针尖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幽幽的蓝芒,一看便知淬有特殊药物。旁边还有几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药粉和药液,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危险的香气。
另一名狱卒则拿出一条坚韧的皮带,准备将神秘男子固定在刑架上。
神秘男子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套银针和药瓶,眼神复杂。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做某种准备,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胸膛起伏的幅度比之前大了一些。
赵虎走到刑架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出你主子是谁,你们在边境部署的细作网络,以及那份‘天衍计划’的具体内容,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神秘男子缓缓睁开眼,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再次浮现,只是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悲凉:“赵虎,你以为……撬开了我的嘴,就能解决问题吗?有些东西,比死亡更可怕,比酷刑更难熬。你确定……你真的想看到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赵虎的心头莫名一寒。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挥手:“不必多言,施刑!”
捧着木箱的狱卒上前,他的手异常稳定,没有丝毫颤抖。他先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些淡黄色的药粉,用少量清水调成糊状,均匀地涂抹在神秘男子的头顶百会穴、太阳穴、人中以及颈后风池穴等几处关键大穴上。药糊接触皮肤,立刻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意,但很快,就转为一种灼热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啃噬。
神秘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接着,狱卒拿起最短的一根银针,用镊子夹着,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对准神秘男子眉心的印堂穴,轻轻捻转刺入。动作精准而稳定,银针没入近半寸。
神秘男子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随后,狱卒手法如飞,一根根银针被精准地刺入他头、颈、手、足的各个穴位。百会、太阳、风池、内关、合谷、涌泉……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神秘男子身上已经插满了数十根银针,如同一只被钉在墙上的刺猬,只是这些“刺”更加致命。
每一根银针刺入,都会引发不同的反应。有的让他肌肉抽搐,有的让他牙关紧咬,有的则让他发出压抑的呻吟。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潮红,又由潮红转为青黑,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紊乱。
赵虎站在一旁,紧紧盯着神秘男子的脸,不敢错过任何一丝变化。他看到对方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瞳孔放大,原本锐利的光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恐惧。
狱卒最后拿起一个小巧的银壶,里面装着无色透明的液体。他小心地将液体滴在每一根银针的针尾。当液体接触到银针时,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针尖的蓝芒变得更加深邃。
做完这一切,狱卒后退几步,躬身对赵虎道:“统领,‘牵机引’已施毕。接下来,只需等待药物和银针发挥作用,引动其心魔幻境。”
赵虎点点头,挥挥手让两名狱卒退下。地牢里只剩下他和陷入初步昏迷状态的神秘男子。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壁上扭曲、变幻。
突然,神秘男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呓语,像是在呼唤什么人的名字,声音模糊不清。
赵虎精神一振,凑了过去。
神秘男子的眼皮开始快速地颤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时而痛苦,时而惊恐,时而愤怒,时而悲伤。他的身体开始不安地扭动,被皮带束缚的手腕和脚踝因为用力而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不……不要……”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声音充满了恐惧,“别过来……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地牢的寂静,让赵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到神秘男子的脸上布满了极端的恐惧,双目圆睁,瞳孔却依旧涣散,显然正沉浸在极度恐怖的幻境之中。
“水……给我水……”他像是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声音嘶哑而绝望。
赵虎没有理会。他知道,这只是幻境的开始。他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对方在幻境中崩溃,主动吐露真言。
神秘男子的幻境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不再惨叫,而是开始低声啜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娘……娘……我错了……我不该调皮……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赵虎心中一动。是童年的阴影吗?看来再坚强的人,内心深处也有柔软的地方。他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火……好大的火……烧起来了……什么都没了……家……我的家……”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浸湿了他的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