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女冠玄静(2 / 2)
李奕闻言,笑着摆手道:“在下幼时家境寒微,便是吃饱穿暖已是奢望,哪有机会读书识字?不过是凭着一身蛮力,在乱世中挣个活路罢了。”
“幸而蒙官家不弃,识得微末之勇,破格提拔,委以禁军要职。然位高则责重,每每思及自身才疏学浅,唯恐有负圣恩,这才于军务之余,硬着头皮捧起书本。”
到这,他顿了顿,又微微摇头:“只可惜这读书一道,讲究的是天分与积累。在下既无天赋,又无幼功,不过是囫囵吞枣,粗览泛读罢了。”
“杂而不精,闲谈时胡诌几句尚可。但若的深了,需要探究书中义理,那就要立时露怯,贻笑大方了。”
听到李奕这番谦辞,陈抟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开口接话……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眼见这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免让李奕心生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陈抟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这一点李奕倒不怎么怀疑。
首先这老道并非是欺世盗名之辈,因为世道人心向来追名逐利,而能参破名利的人本身就不普通了。
再者,陈抟这么大的岁数摆在这呢……所谓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越老越糊涂,另一种则是老而精。
陈抟明显就是后者,仅从他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得出来。
而李奕之所以急着来见陈抟,既是存了几分慕名瞻仰之意,想要一睹这“睡仙”的风采。
同时,他也想从对方口中撬出些只言片语。
毕竟陈抟待在皇宫大内一个多月,自然少不了要与皇帝近距离接触。
那么皇帝到底跟他过些什么?可曾提及不为外人所知晓的重要讯息?
又或者……陈抟有没有察觉到一些隐秘之事?
比如李奕一直以来最在意的问题——皇帝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历史上关于柴荣暴毙之谜,向来都是众纷纭,其中不乏某些阴谋论。
但在李奕看来,最合理的推断,还是“急病”之。
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很多人往往身怀暗疾,却难以被诊断出来,哪怕是天潢贵胄也不例外。
一旦暗疾骤然发作,轻则缠绵病榻,身心皆遭受折磨;重则危及性命,生死只在旦夕间。
于李奕而言,柴荣的健康与否异常重要……往大了,关乎整个历史的未来走向,往了,牵扯到他个人的盛衰荣辱。
只可惜,陈抟的口风太过严实,不论李奕如何旁敲侧击,这老道总能巧妙地将话题避开。
思绪流转间,李奕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端坐在陈抟身侧的女冠玄静,却见对方樱唇微张暗中打了个哈欠,脸上也残留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倦怠。
而且先前李奕和陈抟谈今论古之时,一旁的左从覃偶尔还会接上几句话。
唯有这位玄静道长,自始至终缄默不语,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
李奕顿时心念微动:史载陈抟创立了一门“睡功”,能以睡眠姿势来修炼内丹,乃至于一睡百余日而不醒。
然而,眼前的陈抟本人,目光清亮有神,谈吐间中气沛然,丝毫不见嗜睡萎靡之态,比许多壮年人更显精力充沛。
反倒是他的这位师妹,更像是修习了睡功之法,而且似乎修炼的还不到家。
远未达到传中“睡则神蛰于渊,醒则精溢于顶”的境界。
当然,此等念头也只是在李奕脑中一闪而过……他还没有闲到去关心一个女道士是如何睡觉的。
李奕抬眼望了望天色,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约莫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腹中的饥饿感适时袭来,提醒他还没有吃午饭。
思及此,李奕顿觉留在此处已无必要。
反正想从陈抟口中撬出只言片语,看来是没什么可能了。
既然如此,何必还在这里耽误时间呢?
于是,李奕搁下茶盏,双手轻按石桌边缘,作势欲起,口中准备道出辞别之言。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不语的女冠玄静,忽然抬起了低垂的眼帘。
随即,她轻声启齿道:“李将军,请恕贫道冒昧陈辞……”
此言一出,不仅李奕微微一怔。
就连刚端起茶盏的陈抟,动作也微微停顿了一瞬。
左从覃更是面露讶色,显然没料到看似寡言的师妹,会突然主动向李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