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下船(2 / 2)
有风吹过,头顶的树叶摇摇晃晃,久违的悦耳动听的天籁,叶子的影子在人体上游荡,脚下踩住星星点点的碎金,碎金便跃到人的鞋子上。
他们持续往里深入,树林倒退不见了,须弥之际,田园风光尽在眼前,原来知心树木围成的城墙里,守护的就是庄稼和田野。
孟婆领着二人走在窄小的田埂上,田埂旁边有条小小的引水渠,用来灌溉田野,前方有栋小木屋,门前有条小河流,小河旁边有架旋转的水车。
这栋小木屋就是孟婆赏给箫飒的礼物,木屋侧边是大块的菜地,现在不是农忙季节,田地里见不到一个农民,他们都参与进造陆劳动,农忙时就归到田里插秧或收割。
庄稼地上插了成排成排绿色都是秧苗,大约是在一个月前播种的,田间地头装满了水,一块地就像一面镜子,镜子里浮动着洁白的游云,莫名的眼熟和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想象过这个场景。
箫飒在这住下,来年势必也要耕地,他已经做好当一个与世无争的农民的准备了,碌碌无为的人生是最欢喜无忧的。
过去箫飒还常常在想,他日坟墓堆被一把火烧了,库存也吃光光了,大家的伙食怎么解决,殊不知是自己多虑了。
总是抢先在人家面前想到重要指标的孟婆已经筹划好了,在这个分支已种上庄稼和蔬菜,在别的分支放羊着牛羊。
这个分支的小木屋全挤在一块,外围是庄稼地,再外围是林带,这么解释就了然多了,这儿的人能自给自足。
大多数树木是果树,上个季度的粮食收成不错,田里中的蔬菜也新鲜好吃,肉食除了偶尔钓到的海鱼,人工挖出来的小河也养着淡水鱼,鸡鸭兔各家各户也都养了几只,喂它们吃虫子螺蛳或菜叶,还有鸡蛋鸭蛋收货。
凌沉和孟婆在这逗留了半个月左右,遣散了农民工们,让他们全都住在农舍中待命,有时间就去田野里锄锄杂草,成千上万个水鬼诞生在这半个月里。
这次没人发现他们光明正大的施法,孟婆也就不必费功夫熬孟婆汤了,对外宣称这是从别的地方拉来的劳动力。
这件事处理好了,孟婆说的话没人敢不信不听,她跟两三百位工人说,他们从今往后不用造陆,好好的全情投入种好庄稼。
孟婆撤销了他们繁苦的任务,人们自然很开心,就当一个农民不必扛泥巴造陆,过的是多么惬意的日子啊,他们担保这辈子都没像这样轻松过。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感谢孟婆的大恩大德,来生做牛做马在所不辞,推崇填海造陆是关乎民生的举措,无条件支持孟婆。
孟婆获得了轰轰烈烈的支持,沾沾自喜大喜过望,如果箫飒也是他们的一份子,他也会崇拜孟婆当她是个大好人,但他偏偏就不是。
孟婆和凌沉元气大伤休养的那两天里,她派好久没干活的厨师们出力打杂手,将几年前从坟墓堆那个据点辛辛苦苦载了这么久的种籽,搬到了农舍里放着,预备来年播种。
种子名目繁多,虽不是什么种子都有,但有找到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箫飒当过园丁,种菜已经难不倒他了。
正要开船前往下一个分支时天公不作美,雷鸣电闪,突降暴雨,孟婆和凌沉只好进箫飒的小木屋躲一阵子,等大暴雨消停了,他们再出发。
和凌沉等人告别,箫飒不是很轻松,每当想起他们走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好些年,他就难以招架独居的孤单,为将来孤家寡人的日子而忧伤,幸好另有两百多个头顶烈阳下地皮肤晒得黝黑的老实人陪着他。
看着他们上船,箫飒待在陆地上挥手,这一次他是真的和凌沉分道扬镳了,这个自从他来到亡海第一个认识的人,想起坟轩灭亡的那天,各种牵肠挂肚的滋味一同翻涌上心头,将心脏浸满在这缸涩水中。
别离别提有多心痛了,倘若不留下来,他又难以应付船上枯燥乏味的生活,他也应当在二者中做个取舍了,待在船上三年比待在陆地上三年难熬多了。
难受将近大半个月,躺在床上不想走动的箫飒知道下次和他们相见机会渺茫,他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每天和泥土打交道,每天和笔墨纸砚打交道,每天去房子的旁边细心种植蔬菜,每天也做眼保健操,他的视力大不如以往了。
陆地上的日子不比航船上的日子难以为继,无事可做时,箫飒就蹲在地上拔杂草,去僻静的树林里散步,鞋子踩在去年干燥的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音响,十分动听。
他也可以去找一块未开垦的土地动工,在上面撒些孟婆令厨师搬下来的种子,这些种子全部是由沉船上取下来的,非常的珍贵和罕见,它们的来处除了仰氏孟婆那儿别无他处。
时而他会不经意间想起在舰船上品读的书本,有一本令他印象深刻,这是一个人的自传,封面被泡烂了,主要内容也是含混不清,当时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这本书读完,据箫飒猜测,写这本书的人是和太罗皿和长生藤的人,他的名字就叫科尔特。
图书馆里的书不全是包装精美光鲜亮丽的,由于各种突发的意外原因和人为的灾情,沉船里的书泡在具有腐蚀性的海水里,给书本造成不可逆性损伤。
这对爱书的人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灾难降临,箫飒看书时专挑那些封面乱七八糟的书,因为陈旧的书较之干爽的书显得更加有年代感有历史感,吸引人想去翻开看看。
他看了一个开头,便迫不及待想把这本书读完,虽然实际上这些年的诞生日期,可能远没有那些书久远。
舰船图书馆里的书架上都安装了玻璃,防止书本因船体的颠簸或风浪的涌动而落到地上乱作一团,泡过水的书没保存妥当的书,字迹难以辨认读起来不醒目而且还费劲,这是造成箫飒视力水平严重下降的重要原因。
箫飒想到一个消遣的好方法,他向热情友好的邻居要了一匹有弹性的布和弹性十足的绷带,去树林在两棵笔直的树干之间做了张蹦床。
箫飒将结系得紧紧的,生怕它松开人就摔惨了,另外树木的树龄普遍不大,也已足够坚韧去承受箫飒的重量。
他平时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带把小刀来,随便在地面上捡块枯树用来雕刻,雕些小鸟啊、蟒蛇啊、公鸡啊、遇见的人、记忆中的人……主要依据木头的形状,来设计将木雕刻成什么样!
没什么灵感时,他就嫌弃岛上的石头少了,用木头刻石子,刻好后随地乱扔,他说石头就是可以随地乱扔的东西,用木头刻石头小菜一碟。
日子久了,他生涩的手法像挂在藤蔓上的果实,糖分日积月累愈加的甘甜纯熟,他转战高精尖的作品,人像的轮廓和线条柔和流畅而优美,有活人的光泽,栩栩如生。
如果雕刻的过程中发困了,把刀子一收他就可以躺在吊床上休眠,没有人来打扰他,没有人来妨碍他,他像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在这树林中繁衍生息。
箫飒的功底有目共睹,大家都找他雕刻东西摆在没几件艺术品或装饰物的家里欣赏,他也发挥创意做些新奇的玩具。
大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一般情况下不会苏醒,尤其在这些穷极无聊的日子里,一个玩具也能治愈大家无处可躲的心。
后来他不仅靠这门手艺赢得大家的追捧,还熟能生巧的当起了木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箫飒就成了这行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