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定界之柱（1 / 2）
翡翠小楼的书房中，罗恩缓缓睁开眼睛。
那些来自尤菲米娅的记忆碎片如同褪去的潮水，在意识边缘留下斑驳的痕迹。
他能感受到每一个画面的质感。
血族女巫在地下实验室中的孤独与执着、那些在显微镜下扭曲挣扎的血液样本、还有黄昏城深处无数双渴望希望的眼睛。
“污染物与血族超凡特性的对冲效应......”
罗恩把方程式在脑海中推演:
“她的思路确实精妙。利用工业时代的'毒素'来中和血脉中的'狂乱'，这种以毒攻毒的概念本身就极具启发性。”
“只可惜，缺少一个关键的催化剂来稳定整个反应体系。”
他站起身，走向书架旁那个隐蔽的保险柜。
指尖在柜门的符文锁上划过，魔力回路亮起，沉重的金属门无声开启。
保险柜最深处，静静躺着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密封容器。
容器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隔离符文，即便如此，仍能感受到其内部传来的微弱而持续的能量脉动。
罗恩小心翼翼地取出容器，将其放在实验台上。
当他解开第一层封印时，幽蓝色的荧光透过容器壁缝隙溢出，在昏暗的书房中投下诡异的光影。
“高浓度深渊结晶......”
他凝视着容器内那颗拳头大小、呈现出半透明深蓝色的晶体:
“来自司炉星地核深处的'混沌之肺'衍生物。
蕴含着近乎纯粹的深渊本源能量，普通巫师接触五秒就会陷入不可逆的精神污染。”
“然而......”
罗恩摸了摸下巴盘算着:
“这种极端的'混乱'特性，恰恰拥有作为万能催化剂的潜质。
它能够打破任何稳定的化学键，重组最顽固的粒子结构，甚至调和看似不可能共存的对立力量。”
“如果将适量的深渊结晶粉末，加入尤菲米娅的污染血液配方中......”
他的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高速运转:
“深渊的'混沌'属性会作为缓冲层，吸收化学污染物与血族超凡特性碰撞时产生的能量冲击。
同时，纳瑞留在她体内的'混沌适应'血脉，能够与深渊结晶产生共鸣，形成一个动态平衡的三角结构......”
“这样一来，既能保持足够强度的'狂乱隔离效果'，又不至于完全摧毁血族的超凡活性!”
思路贯通的瞬间，罗恩感到久违的兴奋。
这种感觉，就像在解开某个困扰多年的学术谜题时，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完整图景的那一刻。
“只不过......”
他重新封好容器，目光变得深邃:
“高浓度深渊结晶可并非寻常之物。
即便在主世界，这种纯度的结晶也属于严格管制的战略资源，学派联盟对每一克的流向都有详细记录。”
“而我能够获得稳定供应的唯一渠道......”
罗恩的意识向着另一个维度延伸，穿越星海的阻隔，触及那个金属与火焰交织的世界:
“就是司炉星，那片被维纳德殖民地、熔火公、铸炉者三方大巫师势力虎视眈眈的矿藏宝库。”
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与“墨汁”的血脉连接中。
时间流速的差异，让司炉星那边已经走过了漫长的四十年岁月。
..................
四十年前的司炉星城西矿区，罗恩在深渊第五层开始闭关修行时，远在司炉星的“凯伦”已经牢牢掌控了这片曾经被视为流放之地的矿区。
三十六座矿山，数万名“煤烟工人”，还有那条深入地底、触及禁忌领域的第七号矿井。
“墨汁”以凯伦之名进行的统治，远比任何土著总督都更加高效。
它既能像人类一样展现出威严与智慧，又能在必要时刻，通过网络同时操控上百个“小型分身”，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式管理。
矿区的产量在五年内翻了三倍。
工人们的死亡率下降了60%。
就连那些原本最顽固的老资格监工，也开始由衷地敬畏这位“铁血总督”。
然而，这些表面上的成就，都只是掩护罗恩真正目标的幕布。
他的真实意图，从一开始就锁定在那片被大祭司明令禁止开采的地下禁区——“混沌之肺”的所在。
“直接违抗大祭司的禁令?那和自杀无异。”
某个深夜，凯伦独自站在第七号矿井的入口，透过“墨汁”的感知凝视着下方那片被封印的黑暗:
“这位古老者的实力，即便是维纳德都要忌惮三分。贸然触碰祂设下的红线，只会引火烧身。”
“所以，我需要的是一个'意外'。”
“一个看起来完全合理、无可指摘，甚至让大祭司'不得不'默许我进入禁区的契机。”
罗恩通过血脉连接，向“墨汁”传递了一系列精密的指令。
接下来的十年，第七号矿井表面上维持着正常的生产节奏。
矿工们每天按部就班地开采浅层的“沉寂矿盐”，技术人员定期检查支撑结构的稳定性，一切都显得平平无奇。
唯独在那些无人察觉的阴影角落，“墓穴霉菌”正在悄然蔓延。
它们能够在极端缺氧、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存活。
并且具有惊人的“寻源”本能，会本能地向着能量浓度最高的方向生长。
更关键的特性，则是这种霉菌对“混沌”气息近乎病态的亲和力。
罗恩在深入禁区之前，曾通过极其隐蔽的手段，将一小团携带着纳瑞“共生之印”气息的墓穴霉菌孢子，投放到第七号矿井的最深处。
那是一次精心伪装成“例行地质勘探”的行动。
表面上，技术团队只是在测量矿脉走向，顺便采集一些岩石样本进行成分分析。
实际上，在距离禁区边界还有三百米的某个不起眼裂隙中，一个拇指大小的“生物胶囊”被巧妙地遗落在那里。
胶囊在三个月后自然降解，释放出内部的墓穴霉菌孢子。
接下来的九年零七个月，这些微小的生命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沿着岩层裂隙、矿脉分支、地下水道，如同蛛网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它们在黑暗中生长、分裂、蔓延，用菌丝编织出一张覆盖整个禁区外围的巨大网络。
这张网络既是罗恩的“眼睛”，也是通往“混沌之肺”的导航图。
当霉菌网络触及到那颗沉睡的“混沌之肺”碎片边缘时，一切都改变了。
第十五年，司炉星的深秋。
地表世界正经历着一场罕见的沙尘暴，黄褐色的天空如同铁锈般压抑。
而在地底深处，一场更加深刻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墓穴霉菌的菌丝末端，第一次接触到了“混沌之肺”碎片散发出的能量场。
那股能量对于普通生物来说是致命的辐射，对于这些经过纳瑞“共生之印”改造的霉菌而言，却如同母亲的怀抱般温暖。
碎片感应到了“气息”。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波动。
来自“母亲”本体的气息，又混杂着某种新的、充满善意的频率。
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心肺”，第一次发出了回应。
“咚！”
那是一次极其低频的能量脉动，频率低到几乎无法被常规仪器检测。
声波穿透岩层，如同沉睡巨人翻了个身，引发的震颤传遍整个矿区。
地表的矿工们只是感到脚下轻微一晃，还以为是不定期发生的地震。
技术人员们检查了监测设备，发现数值在正常范围内波动，也没有多想。
唯有“墨汁”通过与霉菌网络的连接，清晰地“听”到了那声来自深渊的心跳。
“找到了。”
他站在总督府的窗前: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
“混沌之肺”的苏醒，带来的不仅仅是那一次脉动。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整个第七号矿井的地质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矿石的金属含量莫名其妙地波动，有时高达97%的纯度，有时又突然跌落到63%。
支撑结构中的“定界之柱”开始出现异常的金属疲劳现象，柱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
下矿的工人们开始集体报告一种奇怪的幻听，他们说能听到地底传来的“呼吸声”。
那声音极其低沉、极其缓慢。
每隔十五分钟响起一次，仿佛整座矿山都是某个庞然大物的胸腔。
技术团队对此展开了详细调查。
他们检查了通风系统，测量了气压变化，甚至请来了神殿派遣的“祭司”进行仪式。
结论是:一切正常。
所谓的“呼吸声”，被归类为工人们长期处于高压工作环境下产生的集体幻觉，以及某种尚未查明的声学共鸣现象。
罗恩对这个结论感到极度满意。
因为他很清楚，那些“呼吸声”确实存在，并且来源恰恰就是那颗正在“醒来”的混沌之肺。
碎片每一次能量脉动，都会引发周围矿石的微观振动。
这些振动沿着矿脉传导、在岩层中放大，最终形成了工人们能够感知到的低频声波。
“继续沉睡吧......”
他在内心轻声说道:
“再沉睡一段时间，直到你的'心跳'强到足以撼动那根愚蠢的'定界之柱'。”
时间大步向前。
这天，第七号矿井的最深处。
那根由神殿特赐、号称“千年不朽”的定界之柱，终于承受不住持续不断的高频共鸣。
“咔嚓——————！”
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在地下深处响起。
那根直径三米、高达二十米、用特殊合金锻造的巨型支柱，从中段位置整齐地断成两截。
支撑点的失效，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周围的次级支撑结构承受不住突然增加的压力，接二连三地崩塌。
数万吨岩石、矿砂、金属残骸，如同被打开闸门的洪流，轰然倾泻而下。
“轰隆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透过岩层传到地表。
整个矿区都在颤抖，无数矿工惊恐地从各个矿井中逃出，以为世界末日降临。
烟尘如同黑色巨龙，从第七号矿井的入口喷涌而出，将半片天空都染成了灰黑色。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第七号矿井最深处的矿道已经完全坍塌。
更糟糕的是，塌方区域恰好就在“禁区”的边界上。
那十几名正恰好在“秘密勘探”的工人，连同价值数千金币的勘探仪器，全部被埋在了禁区之内。
..................
矿区总督府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巨大的金属圆桌旁，坐着矿区最核心的几位管理者:
安全主管“铁锤”格林，一个疤痕遍布、只剩一只眼睛的老全金士，负责矿区的武装力量和日常治安。
技术总监“算盘”莱斯特，戴着厚重眼镜的中年男人，手指永远沾满墨水和图纸上的铅灰。
物资调配官“铜珠”玛瑟琳，唯一的女性高层，精明得像只狐狸，掌管着矿区所有的资源流通。
还有废矿石回收项目负责人，那位被边缘化的前主管——巴赫老爹。
凯伦坐在圆桌的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十七名工人，三台勘探仪器，一根神殿特赐的定界之柱。”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迫力:
“这就是今天的损失清单。”
没有人敢接话。
“铁锤。”
凯伦转向安全主管:
“按照矿区安全条例，任何深度超过两千五百米的勘探作业，都必须提前三天向总督府报备，并获得书面批准。对吗?”
“是的，总督大人。”
铁锤格林立刻起立，声音洪亮:
“这是您上任第一年就颁布的铁律!”
“很好。”
凯伦点点头，目光转向技术总监:
“莱斯特，请告诉我，这三天内，你有收到任何关于第七号矿井深度勘探的申请吗?”
算盘莱斯特翻开面前厚厚的登记簿，仔细查看后摇头:
“没有，总督大人。
最近一周内，第七号矿井只有常规的浅层采样作业申请。”
“是这样啊......”
凯伦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锋般落在巴赫老爹身上:
“那么，巴赫主管，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十七名工人和三台勘探仪器，未经批准就出现在禁区边界?”
“他们是谁派去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巴赫的心头。
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目光也齐刷刷地投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惊讶、怀疑和......幸灾乐祸。
“我......我......”
巴赫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是他安排的。
过去这些年，被边缘化到“废矿石回收”项目的他，一直怀恨在心。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外来者”踩在脚下，不甘心自己曾经的权势化为乌有。
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想要抓住凯伦的把柄，找到能够将这个总督拉下马的证据。
第七号矿井深处的异常能量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偷偷组织了一支小队，利用自己过去积累的人脉关系，绕过了正常的审批流程，想要抢在凯伦之前查明真相。
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就能在神殿面前邀功;
如果发现凯伦隐瞒了什么，他就能借此发难......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塌方事故。
更没想到，凯伦会在这种时刻，当着所有高层的面，直接把这件事挑明。
“总督大人，我......”
巴赫艰难地开口，试图辩解:
“我只是...出于对矿区安全的考虑，想要提前排查一下潜在的地质风险......”
“哦?安全考虑?”
凯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为什么不向我报告?为什么要绕过正常流程?为什么要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派人进入如此危险的区域?”
他一步步走向巴赫，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钉子，将对方钉在耻辱柱上:
“你负责的是'废矿石回收'，巴赫主管。地质勘探，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
“越权指挥，违规作业，导致十七条人命和大量神殿财产的损失......”
凯伦停在巴赫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的地头蛇:
“按照矿区法典，这些罪名足够让你被送进神殿，炼成‘铁奴’了。”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其他几位管理者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都是精明人，自然能看出来。
总督这是要借题发挥，彻底清算巴赫这个隐患了。
巴赫的脸色变得如同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这个规则森严的矿区，在凯伦的绝对掌控下，他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总督大人......”
他的声音带上了哀求:
“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不要把我送去......”
“惩罚?”
凯伦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这种转变反倒让人感到更加不安:
“巴赫主管，你误会了。”
“我从来都不是残忍的人。”
他转身走回主位，重新坐下:
“那十七名工人的死，确实是因你的擅自行动而起。
但追根溯源，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场突发的地质灾害。”
“你的错误在于违反流程，而非蓄意谋杀。”
凯伦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
“所以，我的决定是——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在神殿的监察祭司确认责任归属之前，你的所有职务将由副手代理。”
“作为补偿......”
他看向物资调配官玛瑟琳:
“从巴赫主管的个人账户中，划拨一笔抚恤金，发放给那十七名死难工人的家属。”
这个决定，可谓是恩威并施。
表面上是“暂时停职”，给了巴赫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在矿区这种地方一旦被停职，基本就等于永久出局。
更狠的是那笔“抚恤金”。
神殿对于“工人”根本没有抚恤金这种制度。
所以要拿出来多少，全看凯伦心情如何。
这“抚恤金”既安抚了死者家属，又让巴赫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真是高明。
其他几位管理者心中暗自佩服。
总督这一手，既展现了对下属生命的重视，又体现了对违规者的严惩，还顺便解决了一个长期隐患。
“多谢总督...开恩......”
巴赫颤抖着起身，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踉跄着走出会议室。
他的背影，如同一只被拔掉獠牙的老虎，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
当会议室的门关上后，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现在，我们该讨论正事了。”
凯伦展开一卷羊皮纸，上面绘制着详细的矿井剖面图:
“定界之柱的断裂，不是偶然事故。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持续监测，第七号矿井深处存在某种未知的能量波动。”
“这种波动的频率，与定界之柱的共振频率产生了干涉，最终导致了金属疲劳和结构崩溃。”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滑动，指向那片标注为“禁区”的阴影区域:
“如果不从源头解决问题，即便我们重新架设支柱，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下一次塌方，随时可能发生。”
技术总监莱斯特推了推眼镜，仔细研究着图纸:
“总督大人的意思是......需要深入禁区，找到能量波动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