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韩非的语塞与愤懑(2 / 2)
若无秦法丈量田亩,划清界限,此等荒僻之地,豪强并吞,何来道路可通商旅?
若无严令清扫,大雪封路,商旅断绝,老弱妇孺何以得食?
那些刑徒隶臣,若无‘信义’之诺与严格律法界定其脱罪之途,则永世为奴,何来叩拜感激之由?
恐惧与利欲,皆为人性之常情,秦法非是消灭人性,而是导民向善,以律令划出生死界限,以秩序保障耕者有其田,劳者得其食,幼者有所养…此即乱世之‘生民’之道。
洛邑降营、归化营之生机,便是明证。
至于人心彻底归附......”
说到这,秦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笃定:“非一日之功,需时间,需耕耘,需让这由秦法所铺就的‘生路’变得长久、可靠、稳固。
最终让天下人皆明晓,此路,优于故国乱世。
此乃‘深耕固本’之真义,亦是吾辈殚精竭虑之所在。”
闻言,韩非冷笑,反驳道:“好...好一番宏论!那曲沃乡亭,因几户人家未能及时清扫门前积雪,便被当众鞭笞、罚没口粮的老里正,又...又当如何说?
此等绝情寡恩、不恤民力之法,便...便是你‘生民之道’的基石?”
“法不容情,乃为公正!”
秦臻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法若徇私,则权贵横行,小民更无活路。秦法之严,在于其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吏执法虽苛,然其错在未能体察民情,未能酌情缓处,此乃吏治问题,是吏治需整顿之弊,非法之过。
法本身,是尺,是绳。
我早已命涉英记下此地亭名、吏名,入咸阳后,自有御史核查其执法是否过当、有无盘剥。
若有,定严惩不贷。
吏治清明,执法公允,亦是‘秩序’不可或缺之环。
法之威严,当立于公正之上。”
他的回答,将问题指向了执行层面,再次强调了制度与监督的重要性。
闻言,韩非默然,一时语塞。
秦臻的“务实”与“程序正义”的论调,像一面冰冷的铁壁,再次将他关于“大道”、“仁义”、“人情”的锋芒重重挡回。
他追求的是理想中法、术、势完美融合、无懈可击的完美秩序,而秦臻则在血与火中,用铁腕与怀柔,强行塑造着一个能运转、能扩张的现实秩序。
这种“务实”的力量,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愤怒。
秦臻的论辩逻辑严密,直指“秩序”带来的实际利益,让他一时难以找到更锋利的突破口,但心中那份对冰冷秩序下人性异化的质疑与悲愤,却丝毫未减。
每一次交锋,都让两人的思想碰撞出更激烈的火花,也为韩非那部《洛邑新论》增添了新的注脚。
风雪更紧了。
车队继续在寒风中前行,韩非的目光越过秦臻的车驾,投向灰蒙蒙的天际。
咸阳,那座象征着秦国无上权力、也即将成为他归宿的巨大城池,正一步步逼近。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但他知道,他与秦臻,与秦国的这场关于“秩序”本质的论战与较量,将在那里进入一个新的、更复杂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