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谷地血色(1 / 2)
谷地血色
孙二狗的河南腔在晨雾里炸开时,
古之月正蹲在一块腐木旁,
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蚂蚁搬家的路线。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那些小小的身影,
仿佛能透过它们的忙碌看到大自然的奥秘。
\"连长!前卫班遭了瘟啦!\"
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喊,
带着哭腔,如同被惊扰的鸟儿,
在晨雾中回荡。
古之月猛地抬起头,
循声望去,
只见孙二狗像只受惊的兔子,
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还没等古之月反应过来,
远处就传来了 \"噗\" 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虽然轻微,
但在这静谧的雨林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古之月心头一紧,
他立刻意识到,
那是三八式步枪子弹划破空气的尾音。
就在这时,
李狗娃的脑壳突然像个熟透的西瓜一样,
在青石板上炸开。
鲜血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让人触目惊心。
孙二狗被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嘴里喃喃自语道:
\"狗日的小鬼子……\"
孙二狗顾不上多想,
他猫着腰,像只灵活的老鼠一样,
迅速地往洼地里钻去。
这个四川娃子出门前还跟老周讨辣子,
此刻却已命丧黄泉。
他后颈的鲜血像决堤的洪水一般,
顺着脊梁沟汩汩地流淌,
最后全部灌进了他那双破旧的胶鞋里。
与此同时,
三挺歪把子机枪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开火,
火舌如毒蛇般吞吐,
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子弹打在腐叶堆里,
溅起一片片黑色的泥点,
仿佛下了一场密集的黑雨。
\"狗日的小鬼子!\"
孙二狗一边往枪栓里压子弹,
一边用颤抖的河南话骂道。
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
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子弹压进弹匣里。
二十米外的藤蔓丛里,
日军钢盔的反光时隐时现,
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让人不寒而栗。
孙二狗紧张地数着弹匣里的子弹,
心里默默祈祷着能够多撑一会儿。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气声,
那是新兵蛋子们被眼前的惨状吓得倒吸凉气的声音。
是贵州来的小张,
昨天还说要攒够军功回家娶媳妇。
古之月如同一只壁虎一般,
紧紧地贴着地面,
缓缓地向前爬行着。
他手中的枪管不时地蹭过寄生在榕树上的苔藓,
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清晨的雾气在枪声的惊扰下渐渐散去,
露出了谷地东侧的断崖。
在那断崖的顶端,
有三挺歪把子机枪,
它们就像三只狰狞的巨兽,
隐藏在岩缝之中,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谷地里的人们。
古之月眯起眼睛,透过晨雾,
他看到了徐天亮带领的一排正在左翼迂回。
金陵话和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远远地飘了过来:
“龟儿子们,把捷克式架到枯树上!”
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敌人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颗狙击手的子弹呼啸着擦过古之月的钢盔,
“嗖”的一声,
在他身旁的树皮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弹孔。
古之月心中一惊,
他突然想起了昨夜那两声枪响。
为了震慑可能出现的逃兵,
他对着榕树开了两枪。
现在想来,
这两枪很可能让鬼子的侦察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懊悔就像一条蚂蟥,
紧紧地叮在古之月的心上。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身边的郑三炮,
低声吼道:
“带二排抄右翼,老子就不信端不掉这几个王八犊子!”
雨林中的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无数碎片,
斑驳地洒在孙二狗的脸上。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
紧紧地盯着三十米外的鬼子机枪手。
那家伙的白手套在绿蕨中显得格外刺眼,
仿佛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那根枪管,由于连续不断地射击,
已经开始发烫,甚至散发出了蒸腾的热气。
在这股热气中,
还夹杂着一股浓烈的金属焦味,
让人闻起来有些刺鼻。
孙二狗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捷克式机枪的一声怒吼,
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
径直飞向了那名鬼子机枪手。
瞬间,那原本洁白的手套被染成了一片猩红,
仿佛变成了一块鲜红的抹布。
\"前卫班撤!\"
孙二狗趁着这个机会,
迅速猫腰往回跑,
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心头一紧,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小张正趴在地上,
右腿已经齐膝而断,
断口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溅落在旁边的肾蕨叶片上,
形成了一朵鲜艳的红杜鹃。
孙二狗心中一阵剧痛,
他本能地想要冲回去救小张,
但是侧面突然飞来的子弹却像密集的雨点一样,
压得他根本无法抬起头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张在泥水中痛苦地挣扎着,
最终渐渐失去了动静。
与此同时,
徐天亮带领的一排刚刚冲上左侧的土坡,
正准备与敌人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然而,就在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
两挺九二重机枪突然从后方的竹林里咆哮起来。
那密集的子弹如同收割机的刀片一般,
无情地扫过,碗口粗的竹子被瞬间扫断,
碎屑四处飞溅,
甚至有一些直接飞到了弟兄们的脸上。
古之月见状,不禁暗骂一声。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鬼子玩的是一招围点打援的阴险计谋!
他们早就在谷地布好口袋,
就等着援军钻进陷阱。
“连长,咱被包饺子啦!”
赵大虎扯着嗓子吼道,
他那浓郁的东北口音中仿佛都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儿。
只见他端起歪把子机枪,
对着竹林就是一阵猛扫,
子弹壳像雨点一样砸落在石头上,
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得有人断后啊!”
赵大虎一边换弹夹,
一边焦急地喊道。
话音未落,一颗迫击炮弹就在二十米外爆炸开来,
巨大的气浪掀起了他的钢盔,
露出了他头顶上那块新长出来的疮疤——
那是上个月肉搏战时被鬼子的刺刀给刮伤的。
“连长,俺们五个拖后腿了。”
王大个子的声音从伤员隐蔽的地方传了过来,
带着高烧后的沙哑。
这个东北大汉此刻正倚靠在树干上,
他的大腿缠着已经渗出血迹的绷带,
身旁还躺着另外四个伤员,
每个人的手里都紧紧攥着一枚木柄手榴弹。
“让俺们留下挡一阵子,
你们带着其他弟兄们冲出去吧。”
王大个子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
但却异常坚定。
古之月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大个子腰间别着的那支王八盒子上——
那可是三天前他们好不容易从鬼子手里缴获来的。
本来,古之月是打算把这支枪留给自己用的,
可现在,它却在重伤员王大个子的手里,
闪烁着令人心寒的冷光。
郑三炮突然蹲下来,
往他们身边堆手榴弹,
河南话轻得像片落叶:
\"三十颗,够小鬼子喝壶的。\"
“扯犊子!”
古之月苏北的声音在颤抖着,
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老子带你们出来,
就要带你们回去!”
他的手伸向王大个子,
想要抓住他的手,
却被王大个子猛地一把推开。
王大个子,
这个平日里憨厚老实的东北大汉,
此刻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是一种让人看了心生寒意的笑,
他咧开嘴,露出了缺了门牙的嘴,
说道:
“连长,俺们早就该死在仁安羌了,
是您给俺们多活了这一个多月啊。”
他轻轻地抚摸着胸前的子弹带,
那里装着半张全家福,
“死也要死个样子,给弟兄们开路。”
老周突然蹲在伤员们的身边,
他的手颤抖着,
将炒米饼一个个地塞进伤员们的兜里。
他的四川话中带着哭腔,
“龟儿子们,吃饱了好上路……
到了阴曹地府,
记得找阎王爷要点辣子……”
王大个子接过老周递来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