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库
会员书架
首页 >灵异恐怖 >沧兴大陆 > 第117章 逝去的过往

第117章 逝去的过往(1 / 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长赢垂眸,尾尖无意识地扫过脚边的草叶,只轻轻摇了摇头,便没再接话。

在他漫长到近乎凝滞的岁月里,听过太多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多到早已能熟练地将其归为铭安一时兴起的信口胡诌。

甜言蜜语于他,早已不是慰藉,反倒像一层薄霜,落满尘封的过往,触之微凉。

可目光掠过铭安蜷在草地上的纤细身影时,心里却又悄然漫过一丝异样:这只小鹿,倒比寻常兽多了几分鲜活的趣致,连问话时尾尖轻轻晃着的模样,都透着股不自知的澄澈。

夜风吹得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溅起又落下,融进浓稠的夜色里。

铭安就那样侧躺着,耳尖贴在微凉的草叶上,声音轻得像被风揉过:“我可以听听长赢以前的故事吗?”

话落许久,身侧只有篝火燃烧的声响。铭安悄悄抬眼,见长赢仍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便撑着胳膊从草地上坐起来。

刻意放轻了动作,怕惊扰了长赢的思绪,清澈的眼眸里盛着满得要溢出来的真诚,连声音都放得更柔了些:“没关系的,如果是不想提及的往事,就当我没问过。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而已。”

那声音温温的,像溪水,竟悄悄驱散了夜色裹着的几分凉意。

长赢终于缓缓转过头,碧蓝的眼眸在火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

“吾的故事……”开口时,声音还带着几分刚从往事里抽离的滞涩,“长到足以跨越数个王朝的兴衰,从青铜铸鼎的时代,到铁骑踏破城门的年月,都在里面。”

又停了停,像是在浩如烟海的记忆里打捞合适的开端,末了才抬眼看向铭安,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试探:“吾王,你真的想听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吗?”

“当然想听!”铭安眼睛一亮,挪到老树下,后背轻轻靠着粗糙的树干,连尾巴都欢快地晃了晃,“夏季的夜虽短,可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挥霍,怎么都够听的。”

少年人带着稚气的话语,像初见时青涩。收回凝视篝火的目光,眼眸里映出铭安的模样:小鹿靠在树干上,耳朵竖得笔直,眼里满是期待的光,连鬓边的绒毛都被火光染得暖融融的。

那份纯粹的好奇里,没有一丝杂质,没有过往持有者的利用,也没有君王的算计,干净得让长赢无法拒绝。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湿润泥土的气息,混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熟悉得让他想起某个早已褪色的战场黎明,却又因为身边的身影,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暖意。

沉默在夜色里漫延了片刻,长赢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比浓稠的夜色还要低沉,每一个字都裹着历史的厚重,像是从千年时光深处传来:“吾的记忆,是从烈火与钢铁的交鸣之声里开始的。”

“那时候,铸剑炉的火能烧红半边天,铁水浇铸时的声响,比雷霆还要震耳。”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墨家奇才,“吾的创造者,是个能让木头生出筋骨、让金属长出血肉的人。用三年时间,将吾从一堆冰冷的铜铁里塑出来,赋予吾生命,却也为吾套上了最沉重的枷锁……为令牌持有者而战,直至其生命终结,不得有半分违抗。”

长赢的声音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事,可尾音还是微微发颤:“吾的第一位持有者,不算那名少年的话,是个眼里装着天下的君王。他骑着战马,带着吾踏平了无数城池,到处都是吾的爪印与敌人的鲜血。吾看着他的帝国从一片废墟里建立起来,看着宫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亮,也看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再伟大的君王,也敌不过时间。”长赢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压抑什么,“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吾胸口的令牌突然脱离,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意。下一秒,吾就陷入了沉睡,眼前的辉煌、喧嚣,全都变成了无边的黑暗。”

话音落下的瞬间,连夜风都仿佛静止了。说得轻描淡写,可那份从战场的喧嚣瞬间坠入永恒黑暗的孤寂,却像一道无形的深渊,横亘在他的话语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铭安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耳尖也微微耷拉下来:“长赢会不会觉得……我刚才逼你说这些,很轻浮?”

长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想找回那份属于远古战神的从容与镇定,想像过去那样,将情绪藏在冰冷的铠甲之下,可越是压抑,心口的悸动就越是清晰……那是千年里从未有过的情绪,陌生得让他心慌。

“吾王……可知‘永远’二字,于吾而言,是何等沉重的枷锁?”终于开口,却没有回答铭安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更深沉的疑问。

眼眸里倒映着火光,也倒映着铭安小小的身影,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还掺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那不是沙场上随口许下的誓言,也不是酒酣耳热时的戏语。那是……与无尽岁月为敌的契约,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自己却只能留在原地的痛苦。吾王……真的明白自己……应允了什么吗?”

“我……”铭安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他想说自己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想说自己是真想陪在长赢身边,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太年轻了,年轻到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控,又怎能给长赢一个承诺?

铭安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月光洒在脸上,添了几分落寞:“我无法切身体会你的感受,没办法知道沉睡在黑暗里是什么滋味,也没办法想象看着身边的人离开有多痛苦。可我想……我愿意去听,那些好的、不好的,都是你的过往,我都想知道。”

“有时候我会想,你就像一个带着记忆不断轮回的兽人,看着周围的兽人出生、长大、离开,只有你一直停在原地。”

铭安声音越来越轻,看着月亮也像看着以后,“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你的故事,变成你回忆里的一个片段。”

“故事?”长赢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沙哑得像是每一个字都裹着刺骨的寒意。猛地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了铭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铭安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可长赢仿佛没听到那声惊呼,只是死死地盯着铭安,碧蓝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光芒几乎要将铭安吞噬:“吾不允许!”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低沉的呢喃,而是压抑着无尽痛苦的嘶吼,震得周围的草叶都微微颤抖:“吾不允许你成为吾的‘故事’!”

尾巴上悬浮的三道金属环,在此刻迸发出一阵细微的电流,“滋滋”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是压抑千年的愤怒与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吾王可知,每一个‘故事’的落幕,都意味着吾将再次坠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爪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紧紧地攥着铭安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在无尽岁月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那不是可以轻描淡写回顾的过往,那是吾……最恐惧的刑罚!汝怎能……怎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别离!”

“对不起……”铭安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愧疚。想抬手摸摸长赢的爪子,却被攥得太紧,只能轻轻动了动爪尖。

长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比之前更沉,还裹着无尽的疲惫,却又透着一丝决绝:“以前的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吾的故事。他们只把吾的苏醒当成兵器的启用,把吾的沉睡当成兵器的封存,从没人问过吾愿不愿意。”

目光从天上的圆月移回到铭安的脸上,碧蓝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而深沉的情绪,像是藏着一片风暴将至的海:“吾不愿你……成为吾的下一个故事。”

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砸在寂静的夜色里,让铭安的心脏忍不住抽痛。

“若宿命注定是别离,”长赢的力道渐渐松了些,轻轻抬起另一只爪子,用温热的爪背蹭了蹭铭安的鹿耳,“吾宁愿……汝成为吾的终焉。”

终焉。

这两个字在夜色里轻轻回荡,是这无尽轮回的终结,也是他永恒孤寂的尽头。

这句承诺,比之前被逼问出的那句“想同吾王一直……”要沉重千万倍,是他千年来第一次,主动向一位持有者,袒露自己最深切、也最绝望的愿望。

铭安静静地看着长赢,眼眶渐渐有些发热:“我对长赢来说,是特别的吗?”

不等长赢回答,又立刻摆了摆爪,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先别着急回答,让我来说一说,好不好?”

长赢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缓缓点了点头,松开了攥着他手腕的爪子,只是尾巴依旧轻轻绕着他的脚踝,像是在确认他还在身边。

“那天在黑市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块旧布。”铭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恍惚,“黑市的空气里全是潮湿的霉味和铁锈味,光线暗得很,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你。老板说你是特别的机关兽人,有自己的思想,还有和活物一样的血肉,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不就是兽人吗……为什么要加上‘机关’两个字?”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爪子,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时候我还在想,生活不也和机关一样吗?每天按部就班地醒来、吃饭、做事,像上了发条的机关,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可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或许有什么东西,可以不一样。”

“后来,我终于从老板手里把你换了回来。”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愧疚,“可那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坏心思……你说令牌可以制约你,我就想,我那些不敢对别人说的、见不得光的心思,终于有地方可以宣泄了。”

“可后来我才明白,每只兽都有自己的阴暗面,都有不敢说出口的秘密。”铭安抬起头,眼里已经蓄了些泪水,却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就想,是不是我坦诚地把所有的晦暗都告诉你,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了?”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也太小了。”声音带着一丝沮丧,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草地上,“我没办法感受到你在黑暗里的绝望,也没办法体会你每次醒来时的心如死灰,我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承诺都给不了你……”

“不过没关系!”铭安突然抹了一把眼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冲着长赢伸出了一只爪子,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却又透着股坦荡的执拗,“我们可以重新、郑重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铭安……是个好吃懒做,还有点色的铭安!”

夜色更深了,篝火的光芒在铭安晶莹的眼眸里跳跃,像两簇脆弱却又明亮的星火。伸出的那只爪子,在长赢巨大的机关虎身形面前,显得那般纤细,甚至有些不自量力,却又透着股不顾一切的真诚。

长赢彻底怔住了,夜风将铭安那句带着鼻音的话清晰地送进耳朵里,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千年的铠甲。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