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夜露微凉(1 / 2)
“客官,既然交易不成,今日小店的营业时间已至尾声,静候咱们下次相逢。”
熊兽人语调温和,厚实的爪子轻轻拢了拢身前的布帘,檐角悬着的铜铃被夜风拂过,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响。
渊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行至阶前,忽然顿住脚步,后背对着那熊兽人,“你是神只吗……”
风卷着檐下的光影晃了晃,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渊没有回头,径直穿过那条逼仄的巷弄,回到熟悉的院落。
直到他踏上院中的青石板,才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巷口。那里哪还有什么挂着布帘的小店,唯有一堵爬满青苔的灰墙,在月光下沉默地立着,仿佛方才的相遇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吾王怎的在此处?”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刚从厨房出来的烟火气。
渊回头时,正见长赢端着一个托盘走来。
他刚踏出厨房,便瞧见自家君王站在院中,身影被月光拉得颀长,眉宇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恍惚。
长赢快步上前,将托盘暂且搁在旁边的石桌上,伸爪便将渊轻轻揽入怀中。
带着体温的外袍裹上渊的肩头,将夜风吹透的凉意隔绝在外。
“屋里闷得慌,出来走两步。”
渊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点未散的怔忡。
话音未落,腰后便传来一股沉稳的力道。长赢俯身,手臂稳稳地穿过他的膝弯与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落,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强硬,指腹蹭过渊后腰未愈的伤口时,力道不自觉地放轻,嗔出一声因心疼而生的低斥:“胡闹。”
声音带着几分严厉,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让渊更贴近自己温暖结实的胸膛。
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传过来,一点点驱散渊身上的寒气。
“风这般大,你身上还有伤。若是着了凉,伤势加重了,该如何是好?”
语气里满是责备,可抱着渊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每一步踩的都极为平缓,怕颠簸到怀里的人。
长赢抱着渊转身朝卧房走去,完全无视了渊攥着他衣襟的小动作,只在跨进门槛时补充:“饭菜已备好,吾这就端进来。在你伤好之前,没有吾的允许,不准再踏出这房门半步。”
这话霸道得很,却藏着化不开的关切。
长赢将渊轻柔地放在铺着软垫的床上,伸手拉过锦被,仔细地为他盖好,只露出一张带着些许错愕的脸,连额前的碎发都替他拂到了耳后。
“长赢这是把我裹成蚕宝宝了?这般模样,我还怎么吃饭?”渊扒着被边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嬉皮笑脸的弧度。
瞧着他这副模样,长赢板着的脸瞬间便有些绷不住。碧蓝的兽瞳里泛起笑意,嘴里却发出似警告又似无奈的轻哼,轻轻戳了戳渊的鼻尖:“既是蚕宝宝,那便给吾老实待着,莫要乱动。”
声音听不出喜怒,俯身时,指腹蹭过渊的鼻尖,力道却轻了很多。
“手脚动弹不得,嘴总还是能张开的。”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玄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片刻后,长赢端着托盘返回。
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糜粥,米香混着肉香,一进门便弥漫了整个房间,驱散了方才的沉寂。
将托盘搁在床头的矮柜上,顺势坐在床沿,端起粥碗,用银勺舀起一勺。
捏着勺柄轻轻晃了晃,又低头吹了吹,直到指尖触到勺壁的温度适宜,才缓缓将勺子递到渊的唇边。
“张嘴。”
“啊……”
渊乖乖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长赢就这般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听说并蒂莲是十世的福气才能修来的,可我只记得五世……或许更少。另外的部分,大抵是被铭安藏在御纸里了。”
渊嚼着粥,语气轻描淡写。
可这话落在长赢耳中,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心湖,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举着银勺的爪猛地僵在半空,温热的肉粥顺着勺沿滴落,溅在他带着薄茧的爪背上,烫出一点红痕,却恍若未觉。
兽瞳死死锁在渊的脸上,里面翻涌着震惊、狂怒,还有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心痛,像藤蔓般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将爪中的粥碗搁在矮柜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目光却未曾离开渊的脸。
俯身,双爪轻轻捧住渊的脸颊,指腹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肤。
“并蒂莲?”
长赢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苦涩与甜蜜。
“吾王,你可知,能与你相遇,已耗尽吾所有的福气。一世便足矣,吾不求十世。”
轻轻蹭过渊苍白的脸颊,目光一寸寸扫过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那些被掩藏起来的、跨越了数个轮回的伤痕。
“五世……甚至更少。”
长赢低声呢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自己的心上慢慢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所以,你失去的,远不止痛觉、味觉和嗅觉……对吗?”
“目前来说,确实只有这三样。不过总会有办法恢复的,等铭安出来,让他好好翻翻医书便是。毕竟我只负责打架,救人那事,归他。”
渊笑了笑,眼神瞟向矮柜上的粥碗,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示意还要吃。
长赢却没有立刻去端粥。
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拇指的指腹用力地、却又带着一丝颤抖地抹去渊唇边的笑意,动作里藏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温柔。
“闭嘴。”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爪子摩挲着渊的唇瓣,“什么归他?你、铭安,皆是吾的王。你受的伤,便是他受的伤,也是吾心头的伤。此事,与旁人无关,只与你我有关。”
说完,才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般收回爪,重新端起那碗已经微凉的肉糜粥。
这次没有再吹,只是舀起一勺,沉默地、固执地递到渊的嘴边,碧蓝的眼眸里满是坚定与执拗。
“吃。把你失去的,吾会一样一样,亲手为你拿回来。但前提是,你得给吾好好活着。”
“那是自然!毕竟我可不想把长赢让给别人。这可是本王亲自选的如意郎君!”
渊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傲娇,眼尾却弯成了月牙。
“就是不知道师傅瞧见我把你这个大家伙带回去,会不会吓一跳。”
“吾王,你记住。”
长赢的声音低沉的有力,轻轻擦过渊的唇角,“吾,是你一人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谁也抢不走,谁也夺不去。”
直起身,端着粥碗的爪稳了稳,嘴角勾起一抹极浅却带着十足霸道与冷意的弧度。“至于你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