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莲花七煞棺(1 / 2)
莲棺七煞
民国二十三年的梅雨季,落莲镇的雨下得黏腻又绵长。镇外那片“忘忧莲池”本是消暑好去处,可这半个月来,池面总飘着股化不开的腐臭味,像泡透了的烂荷叶混着死鱼,风一吹,能绕着镇子飘三圈。
“王二嫂家的柱子,昨晚去采夜莲,到现在还没回来!”天刚蒙蒙亮,镇口的榕树下就围满了人,穿蓝布衫的汉子搓着手,声音发颤,“有人看见他半夜划着木盆进了莲池,后来……后来就没影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这是半个月来失踪的第三个人了。前两个是采莲女阿翠和守池人老周,都是在莲池附近没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莲中七鬼子’出来索命了!”穿粗布褂子的老太太突然喊了一声,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我婆婆说,百年前那七位道士的魂还困在池里,每逢荷花盛开,就得找七个替死鬼!”
这话一出,人群更慌了。有人说前几天半夜路过莲池,看见池面飘着七朵并蒂莲,花瓣是黑的;还有人说听见池里有男人的哭声,像念经又像求救。
“都别吵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人群分开,三个穿着道袍的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游方道士李承道,五十来岁,脸膛蜡黄,左眼下方有一道刀疤,从颧骨延伸到下颌,手里握着个铜制罗盘;他身后跟着两个徒弟,女孩叫林婉儿,十八九岁,梳着双丫髻,发梢沾着雨珠,手里挎着个布包,包角绣着朵白色莲花;男孩叫赵阳,比林婉儿大两岁,背着把桃木剑,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里满是警惕。
“李道长,您可算来了!”镇长张福全从人群后挤出来,长袍下摆沾满了泥,“这莲池接连出事,您快给看看,是不是真有煞鬼?”
李承道没说话,只是举着罗盘往莲池走。罗盘的指针转得飞快,像疯了一样,走到池边时,指针突然停住,死死指着池中央那根枯莲桩——那是去年冬天冻坏的,黑褐色的桩子歪在水里,像只伸出来的鬼手。
“婉儿,取符水来。”李承道的声音很沉。林婉儿赶紧打开布包,拿出个瓷瓶,倒出些黄色的符水在铜钱上。李承道接过铜钱,往池里一扔——铜钱刚碰到水面,就“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水面瞬间浮起一层黑油,腐臭味更浓了。
“不对劲。”赵阳突然开口,他指着枯莲桩附近的水面,“你们看,那些莲茎……”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枯莲桩周围的莲茎,竟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弯曲,叶片贴在水面上,像无数只手,朝着桩子的方向“朝拜”。更诡异的是,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黑影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挖。”李承道只说一个字,从布包里掏出把铁铲,递给赵阳,“顺着枯莲桩往下挖。”
赵阳接过铁铲,脱了鞋踩进水里。池水刚没过膝盖,却冷得像冰,他刚把铁铲插进泥里,就听见“铛”的一声,像是碰到了金属。
“有东西!”赵阳喊了一声,用力一挖,泥里浮出块黑色的布料。他伸手一拽,布料下竟露出只手——手指僵直,呈莲花状弯曲,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腕上还缠着半根腐烂的红绳。
人群里发出一阵尖叫,有人吓得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竹筐。赵阳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挖,很快,一具完整的尸体被挖了出来——正是失踪的柱子,他穿着那件熟悉的粗布短打,胸口刻着一朵血色莲花,花瓣纹路清晰,像是用烧红的烙铁烫上去的。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七窍里,全塞满了发黑的莲子,莲子壳上还沾着血丝。
“七……七窍塞莲,胸口刻花,真是‘七鬼子’索命!”老太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佛珠掉在地上,滚到李承道脚边。
李承道蹲下身,手指碰了碰柱子胸口的血色莲花,又捻起一颗发黑的莲子,放在鼻尖闻了闻。“不是煞鬼索命,是人祸。”他突然说,“这莲子是用尸水泡过的,胸口的莲花,也不是烙铁烫的,是用特制的染料画的——里面掺了朱砂和尸油。”
林婉儿突然“啊”了一声,她指着柱子的手腕:“师父,你看他的红绳!”
众人凑过去,只见柱子手腕上的红绳,和林婉儿布包角绣的白莲花,竟有几分相似——红绳上绣着朵极小的莲花,只是颜色已经发黑。林婉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布包,指尖传来一阵冰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包里动了一下。
“李道长,您别骗我们了!”张福全突然抓住李承道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恐惧,“前两个失踪的人,也是这样——阿翠的尸体在池边的芦苇丛里找到,七窍塞着莲子,胸口刻着莲花;老周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只在他的船上发现了这个!”
张福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片干枯的莲瓣,莲瓣上刻着符咒,背面写着个“周”字。
李承道的脸色变了变,他接过莲瓣,翻来覆去地看,突然抬头看向林婉儿和赵阳:“你们两个,今晚跟我夜探莲池。”
赵阳皱了皱眉:“师父,这莲池邪性得很,白天挖都出了人命,晚上去……”
“晚上才看得见真东西。”李承道打断他,把莲瓣塞进怀里,“婉儿,你把‘通莲符’准备好,你自幼能跟莲花沟通,今晚或许能派上用场。”
林婉儿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慌。她从小就能听见莲花的声音,有时候是低语,有时候是哭声,可刚才在莲池边,她什么都没听见,只有一片死寂,像有什么东西捂住了莲花的嘴。
夜幕很快降临,雨还在下。李承道带着林婉儿和赵阳,提着马灯,悄悄来到莲池边。马灯的光在雨里晃悠,照得水面泛着冷光,腐臭味比白天更浓了。
“罗盘还是指着枯莲桩。”李承道举着罗盘,指针一动不动,“赵阳,你去把船划过来,我们去桩子附近看看。”
赵阳刚要动,林婉儿突然拉住他:“别去!水里有东西!”
她指着枯莲桩附近的水面,马灯的光下,水面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不是风吹的,是有东西在水下动。紧接着,水面下浮起个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个人!
赵阳立刻拔出桃木剑,李承道也掏出符纸。可等黑影浮上来,他们才发现,那不是活人,是具尸体——正是失踪的老周,他的身体泡得发胀,胸口同样刻着血色莲花,七窍塞满了发黑的莲子,双手呈莲花状僵直,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求救。
“师父,你看他的手!”林婉儿突然喊了一声。老周的手指间,夹着一片干枯的莲瓣,和张福全拿出的那片一样,莲瓣背面写着个“周”字。
李承道刚要去拿莲瓣,水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枯莲桩“咔嚓”一声断了,沉进水里。紧接着,池中央的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马灯的光照过去,漩涡里竟浮出一口楠木棺——棺身嵌着莲花纹,在水里泛着黑亮的光,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不好!是莲棺!”李承道突然大喊,“快退!”
可已经晚了。旋涡越来越大,林婉儿脚下一滑,掉进了水里。冰冷的池水瞬间裹住她,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她的脚,低头一看,是一只手——从莲棺的缝隙里伸出来的手,指甲又长又黑,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婉儿!”赵阳立刻跳进水里,想去拉她,可水面突然冒起黑烟,挡住了他的路。林婉儿挣扎着,想掏出怀里的符纸,却感觉脚踝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把她往莲棺的方向拉。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不是人的声音,是莲花的声音,很轻,很绝望:“七魂聚,镇灭……七魂散,善念……”
声音越来越弱,林婉儿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最后看见的,是莲棺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七片刻着符咒的莲瓣,在水里飘着,像七只黑色的蝴蝶。而最上面的那片莲瓣,背面写着一个名字——林婉儿。
冰冷的池水顺着衣领往脖子里灌,林婉儿感觉脚踝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像被铁钳死死锁住,连挣扎都透着无力。她拼命抬头,想喊师父和赵阳,却只呛进一口带着腐味的池水,视线里的马灯光晕越来越模糊。
“松手!”赵阳的声音突然穿透水面,紧接着,一道桃木剑的虚影从黑烟里劈出,“滋啦”一声,缠住林婉儿脚踝的黑手瞬间缩回莲棺,水面的黑烟也散了大半。赵阳趁机抓住林婉儿的胳膊,用力将她拉上小船,李承道则迅速掏出三张符纸,贴在船舷上,符纸遇水即燃,橙红色的火苗在雨夜里晃悠,竟暂时逼退了水面下的黑影。
“咳……咳咳……”林婉儿趴在船板上,剧烈地咳嗽着,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牙齿打颤。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给她的护身符——一块刻着莲花纹的玉佩,此刻竟发烫得厉害,像是在预警什么。
“师父,莲棺里有东西!”赵阳握着桃木剑,警惕地盯着水面。莲棺还浮在漩涡中央,棺盖敞开着,七片枯莲瓣在棺口打转,最上面那片刻着“林婉儿”的莲瓣,在马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沾了血。
李承道没说话,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个罗盘,放在船板上。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那片刻着林婉儿名字的莲瓣,指针尖端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收船,回镇上再说。”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这莲池的邪祟,不是今晚能对付的。”
林婉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赵阳拉了拉衣角。她抬头看向赵阳,发现他正盯着李承道的背影,眼神里满是疑惑——刚才师父明明有机会靠近莲棺,却突然要退走,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回到镇上的客栈,林婉儿换了身干衣服,却还是觉得冷。她刚想去找师父问清楚莲瓣的事,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赵阳和李承道。
“师父,您为什么不让我靠近莲棺?那片刻着师妹名字的莲瓣,肯定有问题!”赵阳的声音带着不满。
“不该问的别问。”李承道的声音很沉,“婉儿的身份特殊,那莲瓣或许只是巧合。”
“巧合?”赵阳提高了音量,“前三个死者的名字都在莲瓣上,现在师妹的名字也在,怎么可能是巧合?还有您的手记,我今天不小心看到了一页,上面写着‘莲魂宿主,生辰对应’,师妹的生辰,是不是和百年前那位领头道士的生辰一样?”
隔壁突然没了声音。林婉儿的心猛地一沉——她的生辰,母亲从未跟她说过具体日子,是师父收留她时,给她定的生辰,难道……
她正想推门进去,就听见客栈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林婉儿赶紧下楼,只见张福全带着几个村民,抬着一口薄棺,脸色惨白地站在大堂里。“李道长呢?”张福全看见林婉儿,赶紧上前,“老周的尸体……刚才自己从莲池漂上来了,还带着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布包,林婉儿打开一看,里面是片枯莲瓣,和之前那片一样,刻着符咒,背面写着“周”字。更诡异的是,老周的尸体上,除了胸口的血色莲花和七窍里的黑莲子,手指间还夹着半张泛黄的纸——是《落莲镇志》的残页,上面写着:“光绪二十三年,七道入水,封妖镇池,民恐,杀之……”
“杀之?”林婉儿愣住了,“不是说七位道士是自愿沉入莲池的吗?”
“是镇长骗你们的!”一个穿粗布衫的村民突然开口,“我爷爷是当年的接生婆,他说,那七位道士是被村民绑着扔进莲池的!因为道士说,落莲镇会因莲而灭,村民怕应验,就把他们杀了,还对外说他们是自愿镇妖!”
林婉儿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师父刚才的话——“婉儿的身份特殊”,难道师父早就知道镇志的真相?
就在这时,赵阳和李承道从楼上下来。李承道看见残页,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抓过残页,塞进怀里:“别再查了,这是落莲镇的报应,我们明天就走。”
“走?”赵阳立刻反对,“师妹的名字还在莲瓣上,我们走了,她怎么办?还有那些没被找到的莲瓣,肯定还有人要出事!”
李承道没理会赵阳,只是盯着林婉儿:“你跟我来。”
两人走进客栈的柴房,李承道从布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手记,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七位道士的画像,领头道士的眉眼,竟和林婉儿有几分相似。“你不是孤儿。”李承道突然说,“你是百年前领头道士的后人,你的生辰,和他一模一样,你是天生的‘莲魂宿主’,那莲棺里的七鬼子,需要你的魂才能复活。”
林婉儿浑身一震,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她刚想说话,柴房的门突然被踹开,赵阳举着桃木剑,剑尖指着林婉儿:“师妹,你果然是‘莲魂宿主’!师父的手记里写着,只有杀了你,才能阻止七鬼子复活!”
“赵阳,你疯了!”林婉儿后退一步,“我不是宿主,这都是师父的阴谋!”
“阴谋?”赵阳冷笑一声,举起手腕——他的手腕上,竟有一个和死者胸口相同的血色莲花印记,只是颜色更浅,“你看这个!师父说,这是‘护魂印’,能暂时压制煞鬼,可我刚才在莲池边,看见师父偷偷给莲棺里的莲瓣滴了血!他根本不是想除煞,是想复活七鬼子!”
李承道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指向林婉儿:“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柴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林婉儿趁机推开李承道,跑了出去。只见客栈院子里,张福全的女儿张灵儿正站在那里,双眼空洞,嘴角流着黑血,手里拿着一片枯莲瓣——上面刻着“张”字,背面还沾着新鲜的血。
“灵儿!你怎么了?”张福全冲过去,想抱住女儿,却被灵儿一把推开。灵儿的声音变得又粗又哑,像个男人:“第七个,还差最后一个……”
她指着林婉儿,一步步走过来,眼睛里满是血丝:“莲魂宿主,你的魂,我要定了!”
张灵儿的脚步沉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鞋底就沾起些黑泥,泥点落在青石板上,竟慢慢晕开成莲花的形状。她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婉儿,嘴角的黑血越流越多,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灵儿,你醒醒!我是爹啊!”张福全扑过去想拉住女儿,却被灵儿猛地甩到一边,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疼得龇牙咧嘴。林婉儿趁机后退,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符纸——那是师父教她画的“驱邪符”,可此刻指尖发颤,连符纸都捏不稳。
“最后一个……莲魂宿主……”灵儿的声音忽男忽女,像是有好几个人在她喉咙里说话,“百年血债,该还了……”她突然扑向林婉儿,指甲瞬间变长,泛着青黑色的光,眼看就要抓到林婉儿的肩膀。
“住手!”赵阳突然冲过来,桃木剑直刺灵儿的胸口。可剑尖刚碰到灵儿的衣服,就被一股黑气弹开,赵阳踉跄着后退几步,手腕上的护魂印突然发烫,红光一闪,黑气竟暂时退了些。
“护魂印……”灵儿的眼神变了变,往后退了两步,“你是‘守魂人’的后代?”
赵阳一愣,刚想追问,就听见柴房方向传来动静。众人回头,只见李承道提着匕首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别跟她废话,她已经被煞鬼附身了,只有杀了她,才能阻止煞鬼出世。”
“你胡说!”张福全爬起来,挡在灵儿身前,“灵儿只是中了邪,你不能杀她!”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本完整的《落莲镇志》,狠狠摔在地上,“你根本不是来除煞的!你是来复活那七位道士的!镇志最后一页写着,你是领头道士的第五代孙,你的祖上,一直在找‘莲魂宿主’,想借煞鬼之力,毁了落莲镇!”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婉儿看着李承道,手指微微发抖:“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收留我,就是因为我是‘莲魂宿主’?”
李承道的匕首垂了下来,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是又怎么样?落莲镇的人,欠我们李家百年血债!当年他们杀了我先祖,现在,该他们还债了!”他指着林婉儿,“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定那样的生辰?因为只有你的魂,能激活莲棺里的七魂,等七位先祖的魂魄重聚,落莲镇就会变成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