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往事不可追忆（2 / 2）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女王。她的王袍沾染了血迹和污渍，发丝凌乱，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近乎崩溃的恐惧。她几乎是冲过来，从将军怀中一把将他紧紧搂住，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冰冷的泪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诺恩……我的孩子……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她一遍遍地呢喃，声音嘶哑破碎。

那是他记忆中，母亲最后一次拥抱他。那么用力，那么绝望，又那么……温暖。

后来，他被安置在寝殿，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母亲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她轻轻哼唱着那首古老的摇篮曲，手指颤抖地、一遍遍梳理他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她的歌声不再空灵，充满了后怕与无尽的悲伤。

那是他记忆中，母亲最后一次哄他入睡。

再后来，他的身体逐渐“康复”，但关于被绑架和获救初期的记忆却变得支离破碎，性情也沉闷了许多。而母亲，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疏远而威严的女王，不再与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只有莉娜，时常来陪伴他，虽然她的父亲是叛军，但莉娜却也是受害人之一，她只是父亲众多子女中的一个，被他安排进皇宫伺机行刺女王的旗子，但其实她一早就对女王投诚最终在叛乱中立下大功。

她有时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在一次只有两人的时候，小声告诉他：“诺恩，你别怪女王陛下……她……她是为了保护你。你中的那种奇毒，很厉害，叫‘噬亲殇’……女王陛下一旦靠近你，她的气息就会引动你体内的毒素，会……会损伤你的寿命的……”

那时的他，心智因毒素和惊吓受损，浑浑噩噩，并未完全理解莉娜话语中的沉重含义。他只记住了母亲“不能靠近他”这个结果，却忽略了背后那撕心裂肺的缘由。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母亲为了族群牺牲了一切，最终连灵魂都不得安宁。而他，直到这最后一刻，才彻底明悟那份深埋在威严与疏离之下，沉重而无奈的爱。

“母亲……母亲……”诺恩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冰冷的海床上，双手捂住脸庞，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他不是在哭女王的身份，而是在哭他那位于高座之上、却连拥抱自己孩子都要忍受剜心之痛的……母亲。

简一和幽灵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她们能感受到诺恩那复杂汹涌的情感，那不仅仅是失去君主的悲痛，更是儿子对母亲迟来的理解与无尽追悔。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她们只是默契地守护着这片空间，让这位历经磨难的人鱼王子，能够尽情宣泄内心的悲恸。

时间在诺恩压抑的哭泣声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肩膀终于停止了剧烈的耸动，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他缓缓放下手，露出那双通红却不再迷茫、反而变得更加坚毅的眸子。他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仿佛也将过去的委屈与隔阂一并拭去。

他站起身，转向简一和幽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异常稳定：“让二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