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幽界之母。(1 / 2)
司徒明镜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颖王,看向前方,眼中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笑意。
颖王此刻正经历着从地狱边缘被拉回的剧烈情绪起伏。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那红色光柱携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寸寸逼近,挤压着空气,也挤压着他求生的希望。
他眼睁睁看着裴神符、渊海大师等一众平日里在他看来已是神仙中人的玄门领袖手段尽出,却奈何不得那光柱分毫,心中已从最初的惊怒交加,逐渐转为绝望与不甘。
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甚至开始模糊,万念俱灰之感涌上心头……就在他以为自己必将命丧于此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了司徒明镜出手,随即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飞快地在胸口、四肢摸索,确认自己是否受伤。触手所及,衣衫完整,身体亦无半分痛楚,唯有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凶险。
死里逃生的庆幸让他第一时间便想向出手相救的司徒明镜致谢。然而,当他转过身,却见司徒掌门并未看向自己,而是眼带欣慰地望向广场前方。
颖王心下疑惑,顺着司徒明镜的目光也转身望去——
正好看见盛青鸟身形如一片轻羽,从那气势汹汹的赵黎平身前飘然后撤,稳稳地落回人群前方。
青鸟周身气息平稳,面色如常,显然在与赵黎平那电光火石的交锋中并未吃亏,甚至可能……还全身而退了。
颖王瞬间明悟——司徒掌门那欣慰的眼神,并非因为救了自己,而是为盛青鸟能在如此强敌面前安然脱身而感到赞赏!自己方才的脱困,恐怕也并非司徒掌门一己之力,其中关键,或许正在这盛青鸟身上!
青鸟身形如一片青云,自赵黎平身前轻灵后撤,稳稳落回人群之前,气息匀长,显然并未在方才那电光石火的交锋中落下风。
那赵黎平非但没有丝毫恼怒,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镜渊王身形微动,靠近他身侧,以仅有两人可闻的声音低语了数句。
赵黎平听罢,脸上顿时焕发出一种豁然开朗般的欣然神采,他抚掌轻笑,目光落在青鸟身上,连声道:“好!好!好!盛青鸟,果然心思机敏,胆识过人!”
他随即抬起头,目光扫视全场玄门众人,那眼神中的轻蔑与讥诮几乎不加掩饰: “尔等方才都瞧见了?你们的颖王殿下命悬一线,你们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顾着对着那光柱狂轰滥炸,可曾有一人想到别的法子?”
他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 “不怕告诉你们,我那‘赤血困龙咒’,莫说是你们单打独斗,就算是此刻广场上所有人将法力汇聚于一点,也休想撼动其分毫!”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戏谑的意味,仿佛在揭露一个简单的谜题: “可惜啊,此法虽固若金汤,却也有个不算弱点的弱点——施展此法时,施术者必须全力维持,难以分心他顾,自身防护可谓最为薄弱之时。”
他伸手指向青鸟,声音陡然提高: “全场上下,数百玄门精英,各派掌门长老!除了这位盛青鸟,竟无一人想到,也无人敢冒险一试——只要有人能及时出手,打断我施法,此法便可轻易自解!”
他摇了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裴神符、韩问道、田掌门等一众刚才奋力营救却徒劳无功的人脸上,最终化作一声毫不留情的冷笑: “哼!一群只知埋头硬撼,却不懂审时度势、寻找关键所在的庸碌之辈!看来你们这所谓的修为,皆是顽固不化不知变通,于临机应变、洞察本质之上,也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失望!”
他这番直言不讳的贬斥,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得许多人面红耳赤,却又无言以对。方才他们确实只想着以力破法,全然未曾想到还有“打断施法”这一取巧却关键的法门。
青鸟见赵黎平言辞刻薄,将一众玄门前辈贬得一无是处,便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
“尊驾此言未免有失偏颇。诸位掌门、长老方才救人心切,眼见颖王危在旦夕,自然是倾尽全力,以求最快速度破开禁制,此乃仁心侠义,何错之有?我不过是恰在旁观,未受其困,心神稍定,才偶有所察。若这些掌门前辈同我一般在旁观察,面对此局,必然比我发现得更早,应对得更为周全。”
他这番话,既维护了玄门众人的颜面,又将功劳归于潜在的“旁观者清”,自己则谦逊地归于“偶然”,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司徒明镜听闻,眼中欣慰之色更浓,不禁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说得好!”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青鸟,“小友,你可知,贫道这百余年来,修为停滞,难以寸进,一直苦思缘由而不得。今日见你行事,不拘泥于常规定式,又能在此刻维护同道,再被这位幽界道友一言点破,竟让贫道豁然开朗!修行之路,有时并非一味勇猛精进,更需审时度势的慧眼与打破樊笼的勇气。小友,你这份心性与机变,确实难得!”
渊空大师也适时低诵佛号,接口道:“阿弥陀佛。善哉!盛施主不仅明辨是非,更能于危急关头保持灵台清明,寻得关键所在,此乃大智慧。贫僧方才亦是心急,却束手无策,实是惭愧。施主能于尘埃中见真章,于纷乱中定心神,此等慧根,与我佛门‘定能生慧’之理暗合,善哉,善哉!”
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接连出言夸赞,且皆引自家道理,使得青鸟的形象在众人心中愈发高大。
然而,就在气氛稍缓之际,来高天却猛地跳了出来,手指直指青鸟,声音尖厉地对着全场喊道:“大家莫要再被这狐妖之子骗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幽界魔族,分明就是和盛青鸟是一伙的!他们方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困住颖王,一个假装破解,分明是早就串通好的戏码!目的就是让你们信任他,让他取得你们的信任!此等狼子野心、处心积虑之辈,混入我玄门大会,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天大阴谋!”
他这番诛心之论,如同在即将平息的湖面上投下巨石!
刚刚才因青鸟谦逊和两位高人赞誉而稍显缓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广场之上,质疑声、惊呼声、愤怒的议论声再次轰然炸响,如同沸腾的开水,许多人看向青鸟的眼神,再次充满了警惕与猜忌!
田掌门与白奇正愁找不到机会打压青鸟,闻听来高天之言,立刻顺势发难。
田掌门冷哼一声,指着青鸟道:“来小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此事未免太过巧合!为何偏偏是你能看出关窍?又为何你刚一出手,那赵黎平非但不怒,反而赞许有加?若说其中没有蹊跷,谁能信服?我看,你与这些幽界魔族勾结,是板上钉钉之事!”
白奇也阴阳怪气地附和:“正是!此子身世不明,本就存疑。如今又与异域魔族牵扯不清,行为鬼祟。若继续容他在此,只怕我等商议的机密,都要被其泄露给魔族了!”
上官云与冷澈兮等几位掌门,眼见幽界大敌当前,气焰滔天,而白奇、田掌门等人却仍对青鸟步步紧逼,玄微子更是纵容门下弟子高声诘难,那等不将盛青鸟置之死地绝不罢休的架势,已昭然若揭。此情此景,令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冷澈兮唇角微动,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选择了在一旁默然不语。然而其女冷璎却毫不掩饰满腔鄙夷,她斜睨着被千夫所指的青鸟,眼神倨傲,其中充满了不屑与歧视。
上官云面色凝重地悄然向后微退半步,与自家门下弟子站在一处。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年轻弟子忍不住仰头望向他,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对眼前局面的困惑与不解。上官云对上这纯真的目光,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终究未发一言。
放眼望去,人群中竟有相当一部分人与白、田两位掌门态度相仿。强敌环伺之下,诸多玄门同道不去同仇敌忾,反而将矛头死死对准一个曾是扶摇派弟子的青鸟,这荒谬的景象,让尚存理智者心寒不已。
韩问道见此情景,眉头紧皱,沉声道:“田掌门,白掌门,此刻争论盛青鸟是否与魔族勾结,为时尚早,也无确凿证据。眼下大敌当前,幽界之人就在眼前,我等当以大局为重,先应对眼前危机才是正理!切莫自乱阵脚,让外人看了笑话。”
惠定大师也双掌合十,肃然道:“阿弥陀佛。韩掌门所言甚是。盛施主之事,关乎其清白与个人声誉,需谨慎查证,岂可因片面之词与猜忌便妄下定论?当务之急,是应对幽界来客。内部纷争,可容后再议。”
颖王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向青鸟。他心中清楚,方才自己命悬一线,若非青鸟看出关键并果断出手,自己恐怕已凶多吉少。这份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但此刻群情汹涌,皆指责青鸟通魔,让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态,心中挣扎不已。
裴神符作为东道主,心知此刻内讧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当即朗声附和:“诸位,请安静!韩掌门、惠定大师所言有理!盛青鸟之事,关乎个人,可容后细查。眼下幽界强敌环伺,意图不明,我等岂能先自乱阵脚?当同心协力,先应对眼前之事!”
然而,尽管几位重量级人物发声维稳,但台下人群已被来高天、田掌门等人的言论煽动,质疑声、附和声、争吵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失控,混乱不堪。信任的基石一旦被动摇,再想平息,便难上加难了。
此时的张问胸膛剧烈起伏,听着田掌门、白奇等人越来越不堪入耳的污蔑之词,看着周围一些被煽动者亮出的兵刃法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玄门中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大敌当前,不思一致对外,反而对一个屡次相助、甚至刚刚救了颖王的青鸟百般刁难,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左思右想,实在难以明白其中的道理。越想越气,猛地踏前一步,就要开口厉声呵斥这群是非不分的家伙!
然而,他肩膀猛地一沉,被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张问猛地扭头,见是石胜。石胜紧锁着眉头,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而沉静,传递着清晰的讯息:不可冲动!你此刻发作,除了将水搅得更浑,让青鸟的处境更加艰难之外,于事无补!镇定!
张问看着石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制止,又瞥了一眼站在原地、面对千夫所指却依旧默然不语的青鸟,终是狠狠咬了咬牙,将已到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青鸟的确没有说话。因为他深知,在此刻群情汹汹、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任何辩解在田掌门等人听来都只会是狡辩,任何解释都会引来更恶毒的曲解和攻击。沉默,或许是此刻唯一的选择,尽管这沉默如同凌迟般煎熬。
田掌门、白奇等人见青鸟闭口不言,愈发认定他是心虚理亏,气焰更是嚣张到了极点。
田掌门嗤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是被我等说中了你的狼子野心,无法辩驳了吧!你这狐妖孽种,混入我玄门之中,勾结外魔,其心可诛!”
白奇言语更是阴毒:“我看他不仅通魔,只怕他那狐妖老娘,当年也是用这等蛊惑人心的法子,才迷得那盛宣逸神魂颠倒,做出那等人妖苟合的丑事!如今子承母业,故技重施罢了!”
来高天更是早已按捺不住杀意,厉喝一声:“跟这等败类多说什么!诸位同道,随我一起,先斩了这勾结魔族的奸细!”
“对!先拿下他!” “决不能让他跑了!”
人群中,被煽动起来的数十名修士也纷纷亮出兵器法宝,各色灵光锁定青鸟,杀气腾腾,场面瞬间失控,竟到了拔剑相向、一触即发的地步!
来高天早已期盼多时,此刻哪里还按捺得住胸中激荡?但见他剑指凌空一引,飞剑应声长鸣——寒光流转间,剑锋已如银蛇吐信悬于身侧,直指青鸟,蓄势待发!
白奇手中巨斧灵光吞吐,杀气隐然;田掌门那面宝镜虚悬掌心,镜面清光流转,已遥遥罩定青鸟周身要害,只待一声令下。四下里,一众被煽动的玄门修士也纷纷掣出兵刃,寒光闪烁,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青鸟眸光扫过全场,见这阵势,心知对方断不会善罢甘休,体内法力顿时如潮翻涌。一旁石胜反应迅疾,一把将王仙君、吊眼小道士与那名小道童推向樊铁生与张问身旁,低喝道:“靠近些!”自己随即横跨一步,身形如山峙立,目光如电,紧紧锁住人群的每一丝异动。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快快住手!” 渊空大师高诵佛号,身形一闪,已挡在青鸟与众人之间,僧袍无风自动,试图以自身威望平息这场内乱,“事实未明,岂可妄动刀兵?此非我玄门正道所为!”
裴神符也急忙上前,声音带着焦急与怒意:“田掌门!白掌门!来师侄!收起兵器!大敌当前,岂能同室操戈?!都给我冷静下来!”
然而,暴怒与猜忌如同脱缰的野马,岂是轻易能够拉回?田掌门等人已是箭在弦上,面对劝阻,只是冷笑连连,攻势蓄势待发。
司徒明镜与瑶光真人站在一旁,看着这荒诞而令人心寒的一幕,只能相视一眼,发出一声充满无奈与失望的叹息,微微摇头。
颖王与李德裕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德裕目光微动,看向青鸟,又看向混乱的场面,眼神中带着询问。颖王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回望,微微摇头,示意暂且静观其变,不可轻易介入这浑水。
左少卿及其麾下御常寺众人,也只能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场玄门内讧,无奈摇头,他们身份特殊,不便直接插手,只能等待事态发展。
而镜渊王一行人,更是如同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精彩大戏。镜渊王羽扇轻摇,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那诺尼依旧垂眸,仿佛神游天外;赵黎平则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幽界众人,完美地扮演了“作壁上观”的角色。
整个广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危机之中,内部的裂痕,比外部的强敌,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就在广场上混乱不堪,杀气与指责交织,内讧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清脆却带着冰冷嘲讽意味的女子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呵……这人间,当真是荒诞至极,可笑至极!” 声音顿了顿,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强敌环伺在侧,不想着如何同舟共济,反倒对自己人拔剑相向,内斗不休……可悲!可叹!”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冷水浇头,让沸腾喧嚣的广场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争吵和动作,惊疑不定地循声四处张望,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又是谁?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
镜渊王听得这声音,脸上非但没有意外,反而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微笑,仿佛早有所料。
就在众人搜寻未果之际——
只听得空中传来数道轻微的破风之声,紧接着,七道身影如同翩然惊鸿,自天际悠然落下,轻盈地落在了广场中央那片空地上,正好介于玄门众人与镜渊王一行之间。
青鸟目光一凝,待看清来人时,心中不由一动——为首的,正是性情娇蛮的幽界月魄国公主,沐灵儿!她身后跟随着的,也大多是之前在江州见过的面孔。
然而,其中一人却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身着月白长衫,面容俊朗,眉宇间与沐灵儿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为沉静内敛,眼神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安静地站在沐灵儿身侧稍后的位置,姿态从容,显然身份不凡。
男子方一落地,便急切地探首环顾四周。一番搜寻未果后,他眉眼低垂,嘴角微微下抿,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
这七人的突然出现,以及沐灵儿方才那毫不留情的嘲讽,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石胜、张问与樊铁生见状,毫不犹豫地齐齐上前两步,与王仙君一同,将青鸟更严密地护在中心,神色戒备地望向新来的不速之客。
青鸟见到沐灵儿竟也出现在鹤鸣山,心中猛地一沉,那股不安之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深知,沐灵儿的到来,意味着某些他一直试图隐藏或延缓揭露的事情,恐怕再也无法掩盖了。
裴神符看着这七位自天际悄无声息降临的身影,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以他的修为,竟未能提前察觉这七人是如何靠近,又是如何突破鹤鸣山的警戒的!待他感应到那股迥异而强大的法力波动时,对方已然稳稳立于广场之上,这份对空间的掌控力和隐匿行踪的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只见沐灵儿并未理会玄门众人,而是径直走向镜渊王一行人。她先是对着那一直垂眸不语的那诺尼,执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脆:“月魄国沐灵儿,见过二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