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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贬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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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煌煌灯火照耀之下,他突然清晰地发现,昔日的英明雄主已经老了,他旧疾缠身,即便极力掩饰疲惫的神色,却仍能看出虚弱的状态。那身明黄龙袍架着一具老迈的身躯,在那堵高墙的衬托下,显得如此无力。

崇明帝回望着他,眼中的情绪沉暗而复杂。良久,他缓缓道,“此案,应当交由大理寺……”

“陛下。”袁兆突然打断道,“长孙迁盘踞北地多年,贪墨百万雪花银,几乎可抵半个国库。如若没有没有人替他保驾护航,他哪里来的胆子犯下此等大案?”

崇明帝皱眉道,“够了,朕说过,交给大理寺。”

袁兆不理会,语气平静,字字句句却如刀一般锋利,“崇明二十五年,长孙迁娶项家旁支女,而后受人举荐一跃升至户部侍郎,受的是何人恩惠?崇明二十八年,长孙迁被派往北地任边军督察官,适逢主帅盛怀康夺回北地三城,之后却遭遇敌军埋伏,险些身死,其中是否有他人手笔?”

“盛怀康已失一臂,不再担任主帅。现如今能叫北燕不敢来犯的将领,只剩以王爷之尊守边关的淮安王晏千峰。王爷不比寒门将军,倘若真有万一,幕后之人岂不引火烧身。于是此后数年,边关才有短暂的祥和。”袁兆意有所指,唇边挂着凉薄的笑,“只是,野狼的胃口一旦养大,又岂能忍耐太久。与真金白银相比,通敌叛国的罪名又算甚么?更遑论百姓兵士的死活,那只不过是奏报上需要加以润色的数字罢了。”

他每多说一个字,项党众人的脸色就越沉一分。

“所以,在去岁九月,幕后之人就再次布局,佯装北燕来袭,向朝廷讨要钱粮。待钱粮到位,又外通敌军,里应外合,坑杀十万守备军。之后再与北燕通商,三座城池名存实亡,暗地里早已拱手让人。”袁兆眼底浮现一丝暗红,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森寒,“当真是一条好计谋啊,吃了朝廷的钱粮,与北燕通商买卖盐铁,谎报军情还能继续吃死人的空饷。我倒真想问问,偌大的三座城池,究竟要怎样的残酷手段,才能将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北地盐湖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吧?”

此话一出,不由得让人胆寒。

可是久经风雨的人都知道,真相只会比他说的更加骇人听闻。

“袁兆!”崇明帝突然冷喝一声,这是制止的意思。

袁兆不偏不倚,直视着高台上的九五之尊,继续道,“淮安王晏千峰,陛下的亲儿子,自九月归北地,已经失踪数月有余。野狼胃口已经大到啃食主人了,陛下让我住嘴,我却要问问您,还要闭着眼睛装睡到甚么时候?”

“袁兆!不许无礼!”

“逆子,你是不是疯了!”

霎时间,数道熟悉的身影豁然起身。

一个是代替病弱的太子坐在左侧上首的皇太孙晏徽扬,一个是气急败坏的宁远侯袁钦。

“让他说。”

崇明帝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所过之处,匍匐一片。

袁兆没有跪,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像一块宁碎而不屈的白玉。

“我七岁那年,您说‘此子生有反骨,恃才傲物,当朝大儒里无人能教导他’。因此替我请来了早已归隐山林的颜圣,颜泓礼。”他说,“我跟着师父游历民间那些年,读的是农耕四时经,诵的是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我自知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做不到宏愿之万一,今日所言,只是为苍生说句公道话罢了。”

崇明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短短一瞬间,祖孙俩的视线交汇,谁也看不懂其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朕让你住口,你听不明白么!”崇明帝怒道,“这样骇人听闻的血案,人证物证甚至于罪魁都是你带来的,朕说过要隔日再审,就是不偏信于你。焉知你不是参与党争,栽赃陷害他人?!”

袁兆发出短促的轻笑,“我若党争,还有他们甚么事?”

“啪”地一声,狠狠一道耳光扇在袁兆的脸上,崇明帝用了十分的力道,可见其盛怒,“袁兆!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尊君上。”

“陛下息怒!”众人忙道。

“啪”,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敬长辈!”

崇明帝猛地一摆手,挥退来搀扶的内监,指着袁兆的鼻子道,“你既知是凡夫俗子,今后便如你所愿,夺去世子尊荣,逐出京城,做你的平头百姓去!”

袁兆利落一摆衣袖,“谢陛下恩赏。”

“你!”崇明帝越发气怒,涨红了脸,擡脚就要踹,却被后面的人拖住。

“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陛下息怒!”

众人似真似假地劝道。

“陛下!兆哥儿情急之下言语无状也是有的,乍一听闻长孙迁所犯之事,谁都会怒急攻心,陛下,请收回成命!”晏徽扬几乎是飞扑到崇明帝脚下,急急央求。

“你不必替他求情!他出这个头连同你一起得益,再求情,你也一起滚出京去!”

晏徽扬心神俱震,不可置信地擡头,“陛下你……”

崇明帝再没有多看他一眼,摆驾回宫,着人草拟废黜袁兆世子尊位的谕旨。

晏徽扬还想跟上去,却有人突然起身拦住了他。

“太孙殿下莫要多言,袁小侯爷口口声声幕后之人,实则就是暗指老臣我啊。”项天川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笑道,“小侯爷为指使长孙迁攀咬我,急着当庭审理,不惜于冒犯陛下。这样狂妄而无礼,依照陛下的意思小小惩戒一番也无妨。”

“自然,小侯爷因一番赤子之心,对老夫有所误解,我也能体谅。”他一拱手,谦逊道:“陛下圣明,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开诚布公地审理,相信会还老臣一个公道。等一切水落石出,我会将这个消息亲自告知小侯爷的。”

他看向袁兆,露出一个傲慢而讽刺的笑。

袁兆舌头顶了顶破开的伤口,笑中带着戾气,“是吗?项大人当真是好心胸,只是做梦做得太美了。”

他突然扯过项天川的衣领,凑在对方耳边低声道:“你猜,我是如何知道这些内幕的?兔死狗烹,你也快了。”

项天川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一变,转瞬又恢复如常,只见他颇有涵养地笑道:“小侯爷一冲动,走了一步错棋,现在气急败坏说胡话了。”

“来人。”他冲外头唤道,“如今袁小侯爷已经不是世子了,还不逐出宫去。”

臣子逐勋贵,这样荒谬的事情,现场却无人敢拦。

袁钦铁青着脸,垂头不说话。晏徽扬被崇明帝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打击得失魂落魄,右侧只剩下永平王这个凡事不掺和的闲散王爷。

他将将要开口替自家外甥说话,对面却有一道嚣张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我劝皇叔还是别掺和,接着喝茶罢!陛下从未动过这样大的火气,你再帮袁兆说话,岂不是引火烧身。”晏徽霖先头被那阵势吓到,不敢多话,夹着尾巴做人。这会子见袁兆落难,心里不知多痛快,赶忙插上一脚,“袁兆,别说我不给你体面,看在姑母的份上,我让你自己走。否则让侍卫们赶你,你脸上也难看。”

这话忒气人,永平王都听不下去,正要站起身反驳,却见一柄弯刀“哐”地一声砸向晏徽霖!

“啊!”众人惊叫。

要不是身旁的侍卫一把将晏徽霖拉走,那刀就要劈砍在他身上!

“哪个不长眼的杀才!”惊魂未定之际,晏徽霖怒火中烧,转头看向来人,那一瞬间,火气顿时戛然而止。

俊美少年眉宇戾气横生,扛着一柄长戟面无表情地踏进殿门。

“再啰嗦,我一刀砍了你。”

他路过晏徽霖,将深入木桌三分的弯刀拔出,冷冷说道。

晏徽霖咬了咬牙关,生生忍住怒火,不敢吱声。

因淮安王了无音讯,整个王府都没有好生过年,连带着这次御宴也没有参加。

还是中途有晏徽扬身边的内侍跑出宫报信,晏徽云才赶了过来。

这一来,便瞧见向来高高在上的兄长被人围攻的可怜样儿。

“堂堂宁远侯世子,袁家小侯爷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晏徽云只囫囵知道大概,并不清楚详情。因此还带着几分惯有的讥讽。

袁兆挑了挑眉,一摆衣袖,径直往殿外走去。

“不是世子了。”他笑道,“是草民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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