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5章 无法理解（2 / 2）

雪发现，在岩面前，她可以卸下那层因“卓越”而不得不维持的、无形的外壳。她可以偶尔流露出疲惫、迷茫，甚至是一些不符合她“完美”人设的、幼稚的念头。而岩，从不评判，只是安静地倾听，或者用他那种笨拙的、却异常真诚的方式，递过一杯水，或者指给她看一株他发现的、形态奇特的苔藓。

岩则发现，在雪的目光中，他感受到的不是对他平庸的忽视或怜悯，而是一种真正的“看见”。她能看到他沉默背后的坚持，笨拙之下的认真，甚至能从他打理的苔藓形态中，看出他投入的心力。在她身边，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而是一个被完整接纳的、有价值的个体。

一次，雪在处理一个复杂的生态链数据异常，尝试了几种“河图”推荐的优化方案都效果不佳，显得有些烦躁。岩在一旁整理工具，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将一个记录板递到雪面前，上面是他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画的一个极其简单的、关于某种底层分解者微生物活动周期的示意图——这是他长期观察那片苔藓区得出的、未被“河图”标准模型收录的细节。

雪看着那简陋的示意图，愣了片刻，随即眼中闪过豁然开朗的光芒。她根据这个细微的线索调整了参数，异常竟然顺利解决了。她抬头看向岩，眼中充满了惊喜和感激。岩只是腼腆地低下了头，耳根微微泛红。

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亲密的接触。但那一刻，灵魂的共鸣清晰可闻。

它无关容貌，雪的美貌在岩眼中，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符号，而是她灵魂载体的一部分；

它无关体能，岩的笨拙在雪眼中，不再是缺陷，而是他独特存在方式的表现；它甚至无关智力，他们的思维模式迥异，却在最深处达成了奇妙的理解与互补。

平衡圣殿中，阿撒托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片混沌的意念不再进行频繁的分析和评判，而是如同深邃的星云般缓缓旋动。

“无法理解。”

最终，低语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目标间的互动模式，持续偏离基于生物本能与功利计算的预测模型。牺牲行为、无功利默契、基于深度理解的共鸣……这些现象的集合，指向一种……超越当前认知框架的情感联结。”

顾十七注视着光幕上，那在模拟夕阳（生态区光照模拟）下并肩而坐、沉默却气息交融的两人，缓缓说道：“这就是爱。剥离了所有外在条件，发自灵魂的相互认同与奉献。它不遵循你的算法，因为它源于选择，源于两个独立灵魂之间，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碰撞与契合。”

阿撒托斯没有反驳。混沌的意念中，那冰冷的求知欲似乎正在与某种无法理解的现象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实验数据……不足以下最终结论。”祂的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需要……更多观察。”

赌局的天平，在岩与雪之间那无声的默契与超越利害的选择中，悄然发生了倾斜。灵魂的微光，已不仅照亮彼此，更开始映照出阿撒托斯那纯粹理性宇宙观之外的、一片广袤而神秘的情感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