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哭不出来吗?(1 / 2)
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甘婷”(我们暂且称她为“绿植甘”)心脏狂跳。屏幕上的报错代码她一个都看不懂,耳边还回荡着助理那句“贺总监”。她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质却莫名有些熟悉的贺少一,硬着头皮开口:“不、不用了,一点小问题,我处理一下就好。”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一份看起来最厚的文件,假装专注地翻阅,试图避开贺少一探究的目光。指尖冰凉,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你今天的状态很不一样,”贺少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他非但没走,反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是算法遇到瓶颈了?还是‘情感计算’本身让你也陷入某种情绪悖论了?”
绿植甘的指尖掐进了文件纸里。情感计算?这名字听起来就让她头大。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记忆里(或者说,身体残留的本能印象里)那个自己该有的语气,试图显得专业又略带不耐烦:“瓶颈一直都有,贺总监。只是今天的问题更……底层一些。我需要点时间单独处理。”
她着重强调了“单独”两个字。
贺少一微微挑眉,终于站起身:“好吧,不打扰甘工攻克难题了。光谱图的方案,等你空了我们再详谈。”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说真的,你刚才那个RGB波长参数的提议,虽然听起来有点天马行空,但细想之下,很有意思。”
门轻轻合上。绿植甘瞬间瘫软在工学椅上,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又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明显更习惯于敲键盘而非涂抹化妆品的手,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她必须找到回去的方法。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个贴着“情感计算核心算法v3.7”便利贴的硬盘。她手忙脚乱地将硬盘连接电脑,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文件和实验数据日志。在一个名为“意识映射备份”的加密文件夹前,她停住了。密码是什么?
她尝试输入自己的生日——错误。
那个卷发女人的生日?她根本不知道。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桌角放着的一个相框——那是“她”和贺少一在某个科技展上的合影,两人手里都拿着酒杯,笑得公式化。鬼使神差地,她输入了贺少一的名字拼音加生日。
“密码正确。”
文件夹应声打开。里面并非她想象的技术文档,而是一系列脑部扫描图和复杂的神经信号模拟图,标题赫然是——《意识场同步化实验初步验证报告》。
绿植甘的心沉了下去。这似乎……不仅仅是代码错误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老厂房工作室里。
顶着波浪卷发、穿着精致连衣裙的“甘婷”(我们称她为“红玫瑰甘”)正对着贺少一递给她的焊锡枪手足无措。她看着贺少一期待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手机上实验室助理发来的紧急服务器漏洞通知。
回去修复算法?她连眼前这堆电路板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我……我可能得先回一趟公司,”红玫瑰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她惯常使用的、略带撒娇的无奈,“服务器好像有点不稳定,我得去盯着。”
贺少一放下手中的工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现在?画廊那边也在催你的作品进度。而且,‘科技与人性’这个主题,你不是说最擅长从技术逻辑里提炼感性表达吗?”他指了指墙上那幅《半机械人脑》,“就像这个,你的创意。”
红玫瑰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幅由废弃电路和芯片构成的作品,在冷调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理性与脆弱交织。忽然间,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深夜的工作室里,她和贺少一激烈地讨论着,她拿起一块报废的CPU,说:“看,它多像一颗被过度思考耗尽的心。”
她猛地回神,发现贺少一正紧紧盯着自己,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得惊人。
“婷姐,”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昨天说,今天要给我看一个‘能让代码哭泣’的新玩意儿。还说,这和你的‘大项目’有关。”他逼近一步,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和机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你现在看起来,好像连焊锡枪怎么拿都忘了。”
红玫瑰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迫自己站稳,迎上他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那个“大项目”是什么?情感计算?意识映射?她想起自己手机里那些派对照片下的评论,偶尔夹杂着几句关于“颠覆性体验”、“艺术与科技的终极融合”的晦涩回复。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相册里那个自信飞扬的女人可能有的神态,微微抬起下巴:“‘能让代码哭泣’?小贺同学,你的比喻还是这么……戏剧化。”她尽量让语气显得慵懒而神秘,“至于那个‘大项目’,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技术调整’。服务器波动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试图将主动权拉回自己这边:“还是说,你想先听听我关于‘怀念与遗憾的混合’那抹灰色的新想法?我刚刚……有了点灵感。”她故意引用了贺少一刚才给另一个“她”看的光谱图。
贺少一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是更深的好奇和玩味。他笑了起来,退后一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当然,工作优先。不过,我很期待你的新想法。”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尤其是,灵感迸发得这么突然的时候。”
红玫瑰甘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工作室。冷风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她看着手机上实验室的地址,又看看自己这身格格不入的精致打扮,一咬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必须去那个实验室。那个硬盘,那些代码,那个“情感计算核心算法v3.7”……那里或许有答案。
而她们都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中央服务器机房深处,标注着“情感计算v3.7”的阵列正发出异常的低频嗡鸣。日志记录显示,在昨夜凌晨三点,一项未经授权的、超高负载的“全意识场同步模拟”曾被触发,运行了0.7秒后因过载而中断。
触发指令的源代码,签名栏赫然是两个交织的名字缩写:G.T. & H.S.Y.
两个“甘婷”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彼此未知的命运交汇点疾驰而去。而贺少一,站在工作室的窗前,看着摩托车后视镜里远去的出租车,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他低声说,嘴角那抹笑意终于消失,变得凝重起来,“我觉得,‘镜廊’项目可能出了点我们没预料到的问题……嗯,和甘工有关。她今天,非常不对劲。”
“就像换了一个人。”他轻声补充道,目光投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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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恒温系统似乎出了故障,空调风带着金属味灌进来。另一个“甘婷”攥着手机,画廊催稿的消息像条红刺,扎在屏幕上方。她偷瞄贺少一——他正低头给情绪光谱图补色,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竟让她想起昨晚在酒吧听的爵士乐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