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留白（2 / 2）

“教它？陈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将军的全息影像因为激动而出现了轻微的波动，“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是一种会吞噬整个地球的灾难！您却说要去‘教’它？”

“不然呢，将军？”陈明反问，他的语气异常平静，“您打算用什么武器去攻击一片‘不存在’的土地？用核弹去炸一个数学概念上的‘零’吗？我们只会把自己炸得灰飞烟灭，而它毫发无损。”

将军语塞。他戎马一生，面对过无数穷凶极恶的敌人，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所有的军事理论，在“虚无”面前，都成了一堆废纸。

总控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十七个“黑斑”的实时影像，被投射在主屏幕上，像十七双凝视着世界的，空洞的眼睛。它们的扩张速度虽然缓慢，但稳定得令人绝望。按照阿锦的初步计算，不出五年，地球上所有的大陆，都将被这种“黑色颜料”彻底覆盖。

“老板，要不……咱再找那个老爷子问问？”胖虎小声提议，“上次就是他一句话点醒了咱们。”

“来不及了。”陈明摇头，“而且，这次的问题，答案不在他那里，在我们自己身上。”

他转向索菲亚：“索菲亚，你之前说，‘深海’在练习使用‘橡皮擦’。它现在的状态，像什么？”

索菲亚闭上眼，仔细地感受着，过了很久，她才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像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个威力无穷，但他还不知道使用说明书的玩具。他没有恶意，只是……沉浸在‘擦除’和‘归零’这个行为本身带来的新奇感里。”

“一个不知道说明书的孩子……”陈明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道光。

“我们没法给它说明书，但我们可以给它一本……‘画册’！一本教它如何运用‘留白’的画册！”

“留白？”阿锦立刻领会了陈明的意图，“中国水墨画里的概念！用空白来构图，用‘无’来衬托‘有’！”

“没错！”陈明的声音陡然提高，“‘深海’从我们这里学会了用浓墨重彩去表达情感，它画出了绚烂的‘宇宙涂鸦’。但它现在，就像一个只会用颜色填满画布的初学者，它不知道，有时候，‘不画’比‘画’更重要。它把‘虚无’当成了一种可以无限涂抹的黑色颜料，却不知道，这种颜料，最精妙的用法，是作为‘边界’和‘结构’！”

“我们不能阻止它使用黑色颜料，但我们可以教会它，如何用这种颜料，画出更高级的‘作品’！”

一个全新的计划，在陈明的脑中迅速成型。

“阿锦！”

“在！”

“放弃之前向‘深海’投射‘心灵画布’的方案。切换到‘人类文明结构数据库’！”

“结构数据库？”阿锦愣了一下。那是云梦科技为了备份人类文明而建立的，一个极少动用的数据库，里面储存的不是艺术和情感，而是人类文明中最纯粹的“结构”与“逻辑”。

“是的！”陈明语速极快，“给我调出所有关于‘结构’的东西！从最基础的几何学，柏拉图多面体，到最复杂的建筑蓝图，比如一座榫卯结构的中式宫殿，或者一栋摩天大楼的钢结构设计！从最简单的音乐节拍，到巴赫的赋格，那些用数学谱写出来的，最严谨的复调音乐！还有，从最古老的法典，到现代社会的法律条文，那些定义了社会‘边界’的规则！”

“您是想……用人类的‘逻辑’去框定‘深海’的‘感性’？”阿锦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给它的‘感性’，装上‘骨架’！”陈明纠正道，“它有了一身漂亮的皮肉，但没有骨头，所以它现在是一滩正在融化的，绚烂的烂泥。我们要给它一副骨架，让它站起来！”

“这……这能行吗？”胖虎挠着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又是画画又是骨架的，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教一个外星人玩‘我的世界’？”

“你的比喻……居然很贴切。”陈明看了他一眼，“我们就是在教它，如何用‘方块’（结构），去搭建一个更精彩的世界，而不是把所有东西都变成虚无的‘基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