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洪武三年的晨光,重来一次的棋局(1 / 2)
李萱的指尖抚过湿透的衣襟时,荷花池的淤泥还在指甲缝里嵌着,腥气混着水藻的腐味往鼻腔里钻。这是第几次从水里爬起来了?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次复活后,胸腔里都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每喘口气都带着针扎似的疼。第75次被投河时,她在水里挣扎了整整一炷香,水草缠得像绞刑架上的绳索,直到意识模糊前,还看见吕侧妃站在岸边,用绣鞋碾着她掉落的发簪。
【轮回记忆:第75次洪武三年,她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地躺在承乾宫的床榻上。春桃哭着给她擦身,说发现她时,“身子凉得像块冰,嘴里全是泥”。那时她还不知道复活的秘密,只当是侥幸被路过的侍卫救了,直到夜里摸到腕间突然发烫的玉佩,才惊觉一切都不对劲——那玉佩明明该在观星台的地宫里碎成了齑粉】
“小主!您可算醒了!”春桃端着姜汤冲进来,粗瓷碗在托盘上磕出脆响,“太医说您要是再不醒,就……就……”丫鬟说着红了眼圈,把碗往桌上一放,伸手就要扶她,“快趁热喝点吧,驱驱寒气,您从水里捞出来时,嘴唇都紫透了。”
李萱没动,目光落在春桃身后的窗棂上。洪武三年的石榴花刚打花苞,比记忆里晚开了整整半个月——母亲调整了时间流速,为了让她有更充足的准备。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谁送我回来的?”
“是……是吕侧妃宫里的小太监报的信,说看见您在荷花池边‘失足’落水。”春桃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奴婢刚才听李德全说,那小太监被陛下杖责了二十,说他见死不救。”
李萱的指尖在被褥上掐出褶皱。吕侧妃?又是她。这一世她倒是学聪明了,懂得借刀杀人。她撑起身子,接过姜汤一饮而尽,辣意从喉咙烧到胃里,总算驱散了些寒意:“陛下在哪?”
“在坤宁宫呢,”春桃替她理了理湿发,“马皇后听说您落水,特意请陛下去‘训话’,刚才李德全来瞧您,脸都白了,说……说皇后娘娘把您比作‘妲己’,还说要让陛下把您贬去浣衣局。”
“妲己?”李萱扯了扯嘴角,露出抹冷峭的笑。马皇后这招百试不爽,每次她得宠,总会搬出“祸国妖妃”的由头施压。第71次轮回,这位皇后甚至让人画了幅《狸猫换太子》的戏画,说她想用“外姓子”换掉朱雄英,害得朱元璋差点真的把她打入冷宫。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是落水时撞到池边的青石棱了。第73次也是这样,她瘸着腿去给马皇后请安,被对方用“失仪”的罪名罚跪了两个时辰,膝盖磨得血肉模糊,最后还是朱元璋抱着她回的承乾宫,龙袍上沾着她的血,像开了朵妖冶的花。
“拿我的银簪来。”李萱坐在镜前,看着铜镜里苍白的脸。镜沿的铜锈比记忆里重些,映得她的影子像团浸了水的墨。这是洪武三年的承乾宫,一切都还来得及——朱雄英还没被魇镇所害,常氏还没中“牵机引”,甚至连马皇后的势力,都还没渗透到西华门的守卫里。
春桃递过银簪,这支梅花簪是她入宫时带的唯一饰物,第78次在观星台断成了两截,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躺在她手心。李萱将簪子斜插在发髻上,冷声道:“备轿,去坤宁宫。”
“小主!您身子还虚着呢!”春桃急得跺脚,“再说马皇后正等着抓您的错处,您这时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李萱站起身,扶着梳妆台稳住身形,“与其等着她来咬我,不如我先送她份‘大礼’。”她想起第76次洪武三年,马皇后正是在今日的“训话”里,让淮西勋贵的女儿进了宫,封为“宁嫔”,成了日后刺向她的第一把刀。
坤宁宫的门槛比承乾宫高两寸,李萱跨进去时,脚踝的疼让她踉跄了一下。马皇后端坐在凤座上,正用茶盖撇着浮沫,明黄色的凤袍下摆绣着缠枝莲,针脚密得像蜘蛛网——那是淮西富商特意进献的贡品,第72次轮回,她就是被这件袍子上的金线划伤了手掌,感染了“蚀骨毒”。
“哟,这不是李才人吗?”马皇后抬眼时,凤钗上的明珠晃得人眼晕,“刚从水里捞出来就敢乱跑,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陛下的宠爱能当救命符?”
殿里的女官们低低地笑起来,声音像蚊子嗡嗡。李萱没理会,径直跪下磕头,动作稳得不像刚落水的人:“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臣妾听说娘娘为臣妾忧心,特意来请罪。”
“请罪?”马皇后放下茶盏,瓷盖磕出轻响,“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李萱垂着眼帘,声音平静,“臣妾不该在荷花池边逗留,让娘娘和陛下担心,更不该……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坏了宫规。”她顿了顿,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吕侧妃,对方正往马皇后手里递眼色,“臣妾落水前,隐约看见池边有个黑影,手里拿着包东西,像是……像是西市买的‘牵机引’。”
“牵机引?”马皇后的脸色变了变。这毒药是她私下让吕侧妃备着的,为的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李萱竟敢当众说出来。
吕侧妃吓得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娘娘明鉴!臣妾没有!李才人是血口喷人!她定是记恨臣妾前些日子劝她少去陛下跟前献媚,故意污蔑臣妾!”
“我可没说是你。”李萱抬眼,目光清亮,“侧妃何必对号入座?不过臣妾倒是记得,方才救我的侍卫说,看见侧妃宫里的小太监在池边烧纸,嘴里还念叨着‘事成之后,保主子上位’。”
吕侧妃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马皇后的手指在扶手上掐出红痕,她没想到这个刚入宫的才人竟如此伶牙俐齿,还懂得反将一军。
“一派胡言!”马皇后拍了下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出来,“不过是些宫闱琐事,值得你死咬着不放?李才人,本宫看你是落水把脑子摔坏了!”
“皇后娘娘息怒,”李萱叩首时,故意让发髻上的银簪在青砖上划出轻响,“臣妾不敢惹娘娘生气,只是……那包‘牵机引’若是被人捡去,栽赃到娘娘头上,说您容不下新人,那可就……”
“你敢威胁本宫?”马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凤钗上的流苏剧烈晃动。
李萱没接话,只是重重磕了个头,额角撞在砖地上,发出闷响:“臣妾只求自保。若娘娘觉得臣妾碍眼,大可将臣妾贬去浣衣局,只是届时若真出了什么事,臣妾在浣衣局,怕是也护不住娘娘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