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归途漫漫(1 / 2)
招待所楼下养的鸡,叫头遍的时候,天还蒙着一层墨色的纱,江奔宇就醒了。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尽量不吵醒身边熟睡的妻子秦嫣凤和两个孩子。招待所房的窗户糊着旧报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能看到秦嫣凤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手臂也紧紧环着怀里的小儿子江杰飞,大女儿江玉涵蜷缩在她另一侧,小脸蛋埋在母亲的胳膊弯里,呼吸均匀。
江奔宇轻手轻脚地挪到炕边,穿上件蓝色劳动布褂子。他走到屋角,那里堆着他们此行的“家当”——除了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两斤干硬馒头和一小罐奶粉的帆布背袋,剩下的东西都被他悄悄收进了空间里。这秘密那怕媳妇秦嫣凤有所怀疑,但他也不会对着她坦白,猜测是猜测,知道是知道,毕竟谁都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这个空间是他穿越过来的秘密,很大,却能装下不少东西,至少现在江奔宇还不知道这空间的极限是多少?感觉是无穷无尽大,这也是他敢带着妻小千里迢迢赶往川省探亲的底气之一。此刻,空间里整整齐齐码着第一次去广州黑市趁乱收取的粮食、面食、被褥、来到古乡村在北峰山脉打猎收获的水鹿、狼、野猪、甚至还有他和老迪交易的巨款、火车打劫扒手的皮箱、截胡京都火车站的脏款、黄浦江水下秘洞淘宝得到的黄金、画册交易平台的收入、三坡码头上偷龙转凤的十几箱电子产品,都是一家人甚至整个团队日后的依仗。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像是藏着一团暖火,既庆幸这个秘密能护佑家人和跟着他的兄弟们。
“奔宇,醒了?”秦嫣凤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揉了揉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再躺会儿,我去楼下烧点水,洗漱完咱们就出发。”江奔宇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孩子还没醒,让他们多睡会儿。”
秦嫣凤点点头,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江杰飞。小家伙才几个月大,脸蛋胖乎乎的,睡着时还砸了砸小嘴。她伸手轻轻捋了捋女儿额前的碎发,眼神里满是不舍,又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这是他们第一次带着孩子出远门,路途遥远,虽然有了一次过来的经验,但是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国营招待所楼下灶房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起来,火光映红了江奔宇的脸庞。他一边添柴,一边盘算着行程:昨天已经去排队买好了回羊城火车站的火车票,今天一早坐个人力三轮车到火车站,再转乘绿皮火车去羊城,算下来,路上至少要两天一夜。他想起出发前岳父家邻居大娘的叮嘱,“火车上乱得很,扒手多,可得看好行李和孩子”,心里不由得绷紧了弦。
水烧开后,江奔宇打水上楼先给两个孩子擦了脸,又倒了两碗温水,叫醒江玉涵。几个月大的小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父亲,立刻呀呀学语。
“哇,玉涵乖,路上要听话,别乱跑。”江奔宇抱起女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婴儿似懂非懂地笑了笑,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秦嫣凤已经收拾妥当,她把江杰飞用一块印花布包好,系在胸前,又帮江玉涵穿上一件红色的灯芯绒外套,江奔宇背上帆布背袋,接过江玉涵,秦嫣凤则拎着一个装着凉白开的军用水壶,一家人踏着晨露出发了。
国营招待所门口的人力三轮车车已经在等他们了,这车是江奔宇让招待所的接待人员叫过来的,和 接待人员相熟,国营招待所接待人员说他为人憨厚老实。“同志啊,带着老婆孩子出门,可得小心点。”三轮车师傅一边帮他们把东西放到三轮车上,一边念叨,“火车上的扒手可厉害,听说有的能隔着衣服割口袋,你们的钱和粮票可得藏好了。”
“谢谢您,大爷,我们记着了。”江奔宇笑着点头,扶着秦嫣凤和孩子上了人力三轮车。三轮车慢悠悠地在路上颠簸,两旁的绿植树掠过,晨风吹拂着秦嫣凤的头发,她望着远方,眼神里满是对家的思念。江奔宇知道,妻子想家了,想她的父母,想那里熟悉的街巷。
坐了半个小时的三轮车,终于到了火车站。江奔宇抱着孩子,秦嫣凤紧紧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站里的火车发动时,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大女儿江玉涵吓得往父亲怀里缩了缩,小声哭了起来。
“玉涵不怕,爸爸在呢。”江奔宇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眼神里满是心疼。一旁抱着小儿子江杰飞的媳妇秦嫣凤也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递给她,“乖,甜甜的糖就不害怕了。”秦嫣凤特意留着火车上给孩子舔的。
到了车站候车进站都用三个多小时,不到你的列车班次,不给你进入,中午时分才抵达火车站进站口。
火车站内更热闹多了,广场上挤满了人,有背着行李的旅人,有叫卖的小贩,还有维持秩序的民警。广播里不断传来女播音员清脆的声音,反复播放着:“各位旅客请注意,请注意,火车上人员密集,请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提高警惕,小心火车扒手……”
那声音带着浓厚的时代特色,字正腔圆,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广场上空,提醒着每一个出行的人。江奔宇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大女儿江玉涵,又看了看秦嫣凤胸前的小儿子江杰飞,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他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这年头的绿皮火车上,扒手确实猖獗。改革开放前夕,人员流动越来越多,可公共安全体系还不完善,火车上拥挤不堪,特别是晚上照明又差,正好给了扒手可乘之机。他想起之前听人说过,有的扒手专门盯着带孩子的妇女,趁她们分心时下手,心里不由得更加警惕。
“咱们先去检票口看看吧,提前买了票,应该能直接进站。”江奔宇对秦嫣凤说。秦嫣凤点点头,跟着他挤向售票厅旁边的检票口。检票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龙,队伍里的人摩肩接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焦急。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汗臭味、烟草味,还有孩子们的哭闹声,嘈杂得让人耳膜发疼。
江奔宇让秦嫣凤抱着两个孩子在队伍一侧的阴凉处休息,自己则拎着行李,顶着人群往前挪。队伍移动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别人。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人推搡,旁边有人抱怨,还有小贩在队伍旁边穿梭叫卖:“香烟、瓜子、矿泉水嘞,还有面包、馒头,要不要来点?”
江奔宇没心思理会这些,他一门心思往前挪,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检票员。检票员是个中年男人,穿着蓝色的制服,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每检查一张车票,就“咔嚓”一声剪一个小口。终于轮到江奔宇了,他递上车票,检票员核对了一下,剪了个口,示意他可以进站。
“同志,请问一下,我们买的是坐票,能升级成硬卧吗?”江奔宇趁机问道。
检票员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卧票紧张得很,得等有富余的卧票,列车员才能安排,上车后去问列车长吧。”
江奔宇说了声“谢谢”,连忙转身去找秦嫣凤。秦嫣凤正抱着江杰飞和江玉涵依偎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玩。看到江奔宇过来,秦嫣凤立刻问道,“怎么样,能进站了吗?”
“能了,咱们快进去,我去问列车长卧票的事。”江奔宇接过江玉涵,扶着秦嫣凤,顺着人流往站台走去。
站台上人头攒动,绿色的火车静静地停在铁轨上,车身漆皮有些脱落,露出里面的铁皮。火车头冒着白烟,发出“嗤嗤”的声音。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通知,提醒乘客们有序上车。江奔宇带着秦嫣凤找到对应的车厢,刚走到门口,就被里面涌出来的人潮吓了一跳。
车厢里早已人山人海,座位上坐满了人,过道里、车厢连接处也站满了人,连行李架上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有帆布包、木箱,还有用绳子捆着的被褥。江奔宇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嫣凤,你跟紧我”,就抱着江玉涵,挤进了车厢。
秦嫣凤紧紧跟在他身后,用身体护着胸前的江杰飞,生怕被人碰到。车厢里的空气污浊不堪,汗味、烟草味、面味、奶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江奔宇一边挤一边喊:“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带着孩子,谢谢大家。”
有的人听到后会侧身让一下,有的人则不耐烦地皱着眉,甚至有人抱怨:“这么多人还带着孩子,添什么乱。”江奔宇装作没听见,只顾着往前挤。他的目标是找到车票上对应的座位,那是三个连在一起的座位,是他特意买的,就是为了让秦嫣凤能坐下休息。
好不容易挤到座位旁边,江奔宇顿时傻了眼——他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三个人,都是中年男人,正抽着烟,聊着天。
“同志,这是我们的座位,麻烦你们让一下。”江奔宇尽量客气地说。
其中一个男人瞥了他一眼,吐了个烟圈,“座位?这火车上,谁先占到就是谁的,坐票又怎么样,这么挤,凑活坐呗。”
“就是,我们都坐了半天了,凭什么让给你。”另一个男人附和道。
江奔宇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抱着孩子,身后是秦嫣凤和襁褓中的婴儿,根本没有地方可站。“同志,车票上写得清清楚楚,这是我们的座位,你们这样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出门在外,互相体谅一下。”第一个男人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直接喷到了江奔宇脸上。
江奔宇强压着怒火,他知道现在不能吵架,万一吓到孩子就不好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乘客,有几个人正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同情。“各位乡亲们评评理,这座位是我们凭票买的,他们占了我们的座位,还不讲道理。”
这时,一个老大娘站了起来,对那三个男人说:“年轻人,人家带着老婆孩子,不容易,你们就把座位让给他们吧,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
有了老大娘的带头,其他乘客也纷纷劝说:“是啊,让给他们吧,带着孩子多辛苦。”
那三个男人见状,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晦气。”
江奔宇连忙说了声“谢谢大家”,又对老大娘道了谢,然后扶着秦嫣凤坐下。“你坐着歇会儿,我抱着玉涵站着就行。”
秦嫣凤坐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把江杰飞放在腿上,轻轻拍着他。江玉涵紧紧抓着江奔宇的衣领,小脸上满是恐惧,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时不时哭两声。
“玉涵不怕,有爸爸在,没人能欺负我们。”江奔宇抱着女儿来回踱步,轻轻哼着儿歌安抚她。车厢里的灯光昏黄,灯泡挂在天花板上,随着火车的颠簸左右摇晃,光线忽明忽暗。烟雾缭绕,呛得江玉涵不停地咳嗽,江奔宇只能用手捂住她的鼻子,尽量让她少吸点烟味。
车厢里的声音嘈杂得让人难以忍受,说话声、笑声、哭声、火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有人在大声聊天,谈论着各地的新闻、家里的琐事;有人在打牌,甩扑克牌的声音清脆响亮;还有孩子在哭闹,母亲在低声哄着。江奔宇的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蓝色的劳动布褂子黏在身上,难受极了。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流,痒痒的,却根本腾不出手去擦。
秦嫣凤也不好受,她坐在座位上,身边挤满了人,连动弹一下都困难。江杰飞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嘈杂,时不时哼唧两声,秦嫣凤只能不停地拍着他,轻声安抚。她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就这样一直熬到傍晚,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车厢里又涌入了一批新的乘客,原本就拥挤的车厢变得更加不堪。江奔宇连忙把帆布背袋塞到座位底下,用脚踩着,生怕被人拿走。他抱着江玉涵,身体紧紧贴在秦嫣凤身边,形成一道屏障,保护着妻子和小儿子。
“奔宇,我有点饿了。”秦嫣凤低声说。她一整天只啃了两口干硬的馒头,喝了几口凉白开,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江奔宇也饿,他的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我这里有馒头,你先吃点。”他从背袋里掏出一个馒头,递到秦嫣凤手里。馒头已经干硬了,咬起来很费力,秦嫣凤只能一点点地嚼着。江玉涵看到妈妈在吃东西,也嚷嚷着,江奔宇又拿出一个馒头,掰了一小块,喂给女儿。
江杰飞似乎也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开始哭闹起来,小嘴巴张着,像是在索要食物。秦嫣凤心里一紧,她的奶水已经不足了,早上喂过一次,现在根本没多少奶水能喂给孩子。她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江杰飞吸了几口,没吸到多少奶水,哭得更厉害了。
“嫣凤,别急,我去接点热水,冲点奶粉给孩子喝。”江奔宇连忙说。他知道奶粉金贵,这一小罐还是托人从县城买来的,平时舍不得给孩子喝,只在特殊情况下才冲一点。
江奔宇抱着江玉涵,对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大姐说:“大姐,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我爱人,我去接点热水,马上就回来。”
大姐点点头,“你去吧,放心,我帮你看着。”
江奔宇说了声“谢谢”,就抱着孩子挤进了人群。过道里人挤人,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他一边挤一边喊:“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接热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