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1 / 2)
晋江首发
霍律打马过来,和贺兰泽说,“主上,夫人在城门口迎您。”
贺兰泽尚在养神中,嗯了一声。
霍律催马离开,声音渐熄,唯一点风声萧萧。
贺兰泽睁开眼。
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掀开帘帐。
数丈外,城门口。
他的妻子沐浴在霞光中。
他说停车。
掀帘下车,再擡眸,她已经挪动了身形。
夕阳晚风里,他们走向彼此。
这日贺兰敏在陶庆堂设宴,为的是给贺兰泽和两州人员接风。
并州丁氏,幽州公孙氏,皆在此处。
包括谢琼琚。
这是她头一回和贺兰泽同来陶庆堂赴宴。
来时,她在镜边理妆。
贺兰泽说,“累了,就不去。我向阿母请过安便回。”
谢琼琚比着一对步摇,“郎君忘了,妾前头一人都去过一回了。”
所以,这是她第二次来陶庆堂赴宴。
她没有害怕。
贺兰泽捏了捏她手背。
他外出一趟,她不仅将自己照顾好,还走出了长长的一步。
只是贺兰泽旧伤初愈,又往来奔波,宴未过半,便以不胜酒力、体力不济为由,早早退了席。
生了眼睛的都能看到,面上疲惫微醺的青年,被人搀扶离去时的脚步尚且稳健,半分虚浮模样都没有。
“你荒唐!”仰面躺在榻上的妇人散了一头青丝,嗔他不该丢了满席的人回来。
他撑着一条臂膀,也不说话,就这样无声看她。
孤身宴客一切安好的她。
城门口沐光走来的她。
晚宴上与他并肩的她。
她在慢慢地好。
就剩一道坎。
送她妆奁那晚,没有成事。到最后,她伏在他肩头和他说“抱歉”。
从喑哑喉间颤颤巍巍滚出的两个字,让他的心揪起来疼。
便如此刻,两心炽热,彼此燃烧。
然他看身下人,又慢慢曲了手指,不自觉地去攥被褥。一双并拢的小腿,已生无数薄汗。
贺兰泽合了合眼,他实在太熟悉这幅身子了。
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头。
完全的自然情动,和夹杂着恐惧努力支撑的欢好,是截然不同的姿态。
“对不起……”他垂首埋在她肩窝,低声道,“就是想你……想和你两个人待着!”
那样的伤痛,总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他将她抱得格外紧,让她足够踏实。
呼吸在她胸膛缠绵,鼻音在心口缭绕,却半点没舍得再进一步
如同呵护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花,养护她纤嫩的筋骨,抚平她曲卷的花叶,然那中间的娇蕊,还没有彻底复原。
他轻嗅观赏足矣,不忍采撷。
为着他最后一刻的停歇,谢琼琚感激而歉疚。她被他换了个位置,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便也没有擡头,只用一排贝齿深深浅浅咬他胸膛。
贺兰泽长臂揽过,捏过她半边脖颈,擡起一张闷了许久的面庞,“没你这样的,我都歇了,你还闹!”
“郎君体贴,妾铭感五内 。”
“……闭嘴吧!”他将人拎开些,翻身合了眼。
谢琼琚躺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只擡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蜻蜓点水地打圈圈。未几,男人翻过身,将手拍开,拥人入眠。
陶庆堂的宴席,除了贺兰泽早早退场,还有一人亦是提早离宴,乃并州刺史夫人吕辞。
只是丁朔却是始终在席,并未离开。
“自家夫人有孕,又念身子不适,这丁刺史倒是当真坐得住。”
“尤似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主要啊,这席上不还坐着公孙姑娘吗!公孙姑娘品貌几何,可是连我们老夫人都看得上的。”
“说来可惜了,本与主上好好的姻缘,六月都该成亲了……”
“谁会想到主上的原配夫人死而复生,活活勾了主上的魂。如此落单了公孙氏,急煞了丁夫人!”
“瞧你这嘴碎的!论福气,还得是谢氏女,若是换了我,一回没死成便是两回也没脸活下来……”
“可不是吗?今个她居然敢如此众目睽睽赴宴,也就主上捧着她!浑不知自己里里外外累了多少人不自在!”
“这贺兰老夫人不是御下极严的吗?院子里怎会有如此碎嘴的婢子!”琉璃搀着吕辞原在屋内窗下透风。
如此窗牖半开,算是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自住进这陶庆堂,二十余日来,此等风言风语,听得不少。琉璃多次想去呵斥住了,奈何吕辞道客居之中,没有管主人家闲事的道理。
故而,便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些言论。
平素还好,今日竟然将她肚子里孩子都掰扯了进去,血脉的事岂容他们这般胡乱嚼舌根 。
琉璃气得要将她们扭去贺兰敏面前受罚,只是依旧被吕辞拦下了。
吕辞这会看不出愠色,只是脸色煞白,两眼空洞,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胎腹上,攥着上头的衣裳。
“夫人,您哪里不适吗?”琉璃看她这般模样,只跺脚道,“您就该按实用安胎药的,喝一顿倒的一顿的……奴婢去请大夫……”
“回来!”吕辞叫住她。
“那奴婢让卫首领请君侯回来!”
闻“卫首领”三字,吕辞更是摇头,半晌道,“她们、她们怎会说孩子不是……”
“夫人,她们就是话赶话。您又不是不知道,哪处后宅没有这样嚼舌根的。左右是这千山小楼的主母实在出格,连着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也看不过,才这般愤愤不平,没了体统!”琉璃抓着她的手道,“奴婢就说不该来这趟的!”
她四下环顾,叹道,“这里原就是个大旋涡,好在过两日我们就回去了,不怕。”
“来了,他们还这般日日同道。你瞧他这晚宴席上,垂首一盏接一盏地饮酒,瞧着是谁也不看。其实此地无银罢了……我要是不跟着来,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吕辞红着眼,目光落在拢起的肚子上。
这胎快五个月了,但其实不是很稳。
“琉璃,你说这联盟成了,他们可是又要一起披坚执锐,上场杀敌;那、若是没了联盟,就在并州城中,就我和师兄……我好好给他生个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守在在北地,不同这个那个去掺和,也、也挺好的是不是?”
“不联盟……”琉璃不解道,“可以吗?”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这不本就还没有应答吗,盟约书还没签呢!”
丁朔踏月色回来时,吕辞已经上榻就寝。
她抚着小腹道,“妾以为郎君会早些回来的。”
丁朔喝了不少酒,在丈地处的桌案旁坐下,想起白日里公孙缨的话,遂道,“过几日,盟约签下我们便回去了。你有了身子总是不适,便在屋内静养吧。”
“师兄是听闻阿辞多去了两回贺兰夫人处,怕扰了人家吗?”吕辞见他隔得那样远,冷嗤道,“论起贺兰夫人,那方是有福的。便是无有身孕,纵是那般名声,太孙殿下依旧捧若瑰宝。一样数日分离,今个席未过半,便陪她去了。”
“你混说什么!”丁朔起身低斥道,“若无谢家女郎,上党郡一役或许已经破开并州城门,哪里还有你我今日。你不念其恩,反苛人名声……”
丁朔眼看吕辞一下发红的眼眶,扶腰坐直了身子似是被吓倒的模样,不由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你既然晓得太孙殿下将她夫人视若掌珠,便小心祸从口出。”
“我今日饮酒多了,还未散酒气,且睡偏厅,你早些歇着吧。”
“……师兄!”
丁朔闻声在门口驻足,却也没有回头,只道,“你放心,我应了老师照顾你,护你一生,就不会食言。”
吕辞还想说些什么,人已经不在了。
“应了老师……”她呢喃道,两行眼泪噗噗索索落下来。
许是当真听了丁朔的话,接下来几日,吕辞歇在陶庆堂,没有再去寻谢琼琚。只每日和萧桐贺兰芷一行在贺兰敏处请安闲话。
然而贺兰敏多来都在礼佛中,陶庆堂的事宜皆由贺兰芷打理着。
到底是闺中未出阁的姑娘,脸皮子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偶尔听了,且让掌事姑姑训斥两声。
只是她说得不轻不重,便也从来没有真正断绝过。
吕辞闻来,对于谢琼琚,又是嫉妒她与夫君恩爱,又是怨恨她如此出现扰她不得安宁。
然到底一时间也无能为力。
只盼着签订联盟的时辰早些到来。
七州联盟基本已经定下,并州这处丁朔念着上党郡之恩,原就是愿意的。不过是座下部将多有争取,尤其是吕寅的诸弟子,多番上卷要求他日划地统治。然最后贺兰泽到底还是没有应下,毕竟异性王易封难收。
而幽州之地,几经推拉,加之贺兰泽退婚失礼在先,终究以划地自治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