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南边战事(2 / 2)
秦思齐沉默了许久,终于艰难地妥协了,但提出了折中的方案:“…好。既然茂山叔有命,思齐遵从。我会安排赵家的商队,他们常年行走南北,路线熟稔,护卫周全,由他们护送叔公骨灰回乡。”
送葬的队伍再次来到城门外。赵家商队一支准备南返的小队已经等在那里,领队的掌柜恭敬地从秦思齐手中接过的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铺着软垫的木匣中,承诺必将完好无损地送达白湖村。
看着商队缓缓启程,消失在南方官道的尽头,秦思齐感觉自已的心仿佛也被带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但他没有允许自已沉溺在这种情绪中太久。转过身,对身后的族人,尤其是年轻一辈,下达了新的指令:
“从今日起,新来的族人,首要任务,是跟衙门的书吏学好本地方言!要能听,能说!连本地话都听不懂,如何与百姓打交道?如何做事?”
目光扫过人群,落在秦山青身上,“山青,你负责安排大家的学话事宜,制定章程,定期考核,不得懈怠!”
“是,大人!” 秦山青立刻躬身领命。
安排完族人,秦思齐甚至没有回州衙,而是直接调转方向,快马加鞭去了水利工地。
他需要亲眼确认,工程的进度没有因为他的悲伤和这几日的耽搁而慢下来。他在工地上仔细巡查,询问工吏,核验土方,仿佛要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具体而繁重的工作中去,用身体的疲惫和事务的繁忙,来麻痹自已...
直到日头偏西,秦思齐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州衙书房。案头上,积压的公文已然成山。
点起油灯,如同自虐般,一头扎了进去,批阅、批复、安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那撕心裂肺的悲伤,才能对得起族长的期望,才能在这条“往前走”的路上,不敢停歇。
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盏孤灯。秦思齐终于停下了笔,目光落在了被他放在案头的信上。
静静地看了那信封许久后,终于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拆开了信封,信上的字迹,因为病重而书写,显得有些歪斜潦草,但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老人最后的心力:
思齐吾侄:见字如面。叔知大限已至,恐难当面嘱托。莫悲,莫哀。汝之成就,远超叔与汝师之望。白湖村因汝而兴,族人因汝得福,此乃大善。北疆凶险,然汝能立足、能安民、能御敌,叔心甚慰,亦自豪无比。
昔日汝师临终所言,汝已做到。过往种种,皆成云烟,族人无有怨者,唯有念汝之恩。
切莫因叔之离去而意志消沉,亦莫因过往牺牲而裹足不前。汝肩扛之责,非止一族,乃一州百姓之望。大胆往前走,莫回头!族里永远支持你,吾等……永远在你身后。
珍重,珍重。
叔 茂山 绝笔」
信很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嘱托和肯定。
秦思齐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这封信,像最后一股注入他体内的力量,抚平了他心中因未能尽孝、未能保全族人的部分愧疚,也彻底坚定了他的信念。
第二日,当晨光再次照进州衙时,所有见到秦思齐的人,都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知州大人,除了眉眼间多了一丝疲惫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沉稳、果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秦大人。
按时升堂理事,处理公务,巡查工地,过问学堂,仿佛前几日的悲痛欲绝只是一场幻梦。
只有最亲近的秦思文、白瑜等人知道,他只是将那份深沉的悲伤,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底最深处,然后用加倍的忙碌和责任,将其紧紧包裹、封印。
也就在这天下午,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由赵家的特殊渠道,送到了秦思齐的案头。信是赵明远写来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激动与不安:
「思齐兄台鉴:北疆苦寒,兄台辛劳,明远感同身受,然今有惊天之事相告!四皇子燕王殿下,用兵真如神也!连战连捷,势如破竹,大军已破徐州,兵锋直指应天!朝廷官军节节败退,江南震动!据说……据说应天城内,已是人心惶惶,迁都之议再起……天下格局,恐将剧变矣!兄台身处北疆,直面草原,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万望谨慎,早做绸缪!……」
看着信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破徐州”、“指应天”、“天下剧变”,秦思齐拿着信纸,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