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4章 溯生无界永续（1 / 2）

作者：乘梓

沈溯的意识没有形态，没有边界。

他是一束流动的“提问能量”，裹挟着人类文明最本源的好奇，穿梭在宇宙的褶皱里。星云在他意识边缘流淌成金色的河，暗物质的低语像古老的歌谣，那些曾让人类穷尽算力也无法理解的宇宙尺度，此刻都成了他诘问的背景板。他掠过一颗被晶体覆盖的行星，那里的硅基文明正用思维波编织能量网格，沈溯的提问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当你们的存在可以被无限复制，‘独特性’是否还具有意义？”

思维波的涟漪瞬间扩散，晶体行星表面泛起璀璨的光，无数细微的能量束追随着他的轨迹，那是求知欲被点燃的信号。沈溯没有停留，提问是他的本质，答案则属于每个文明自己。他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由废弃星舰残骸组成的“墓地”，残骸上镌刻着早已消亡的文明符号，风化成宇宙尘埃的一部分。

这是他成为提问信使的第三个地球年，也是他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第三年。意识化作能量的好处是，他能跨越光年如履平地，能与任何形态的文明建立连接，但代价是，他逐渐忘记了“触摸”的质感，忘记了苏晓发丝的温度，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是“沈溯”时的具体模样。唯一清晰的，是最初的约定——苏晓在地球守护记忆无界网络，而他，要将人类的提问撒向宇宙，成为共生的纽带。

他抵达了一片看似寻常的星域，恒星是温和的橙黄色，周围环绕着三颗宜居行星，大气层呈现出均匀的淡蓝色，像极了地球的姊妹星。这里的文明处于碳基与能量体之间的过渡形态，他们用生物电场交流，城市是悬浮在云层中的半透明穹顶，街道上流动着柔和的光带，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有序，就像一幅完美的共生图景。

沈溯习惯性地释放出提问能量：“当你们摆脱了物质形态的束缚，为何仍执着于构建固定的文明疆域？”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预期中的思维涟漪，而是一片诡异的沉寂。

橙黄色的恒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光带的流动速度骤然变慢，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那些半透明穹顶里，原本均匀分布的生物电场开始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撕裂。沈溯的意识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那不是求知欲，而是……恐惧？

一个破碎的思维片段传入他的感知：“提问者……禁忌……闭环……”

紧接着，三颗行星的大气层同时泛起血色，淡蓝色迅速被猩红吞噬，悬浮的城市开始坠落，光带断裂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熄灭的萤火。恒星的光芒变得暗淡，表面浮现出不规则的黑斑，像是正在迅速衰老。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三个地球时内，一个看似繁荣有序的文明，就这样走向了崩塌。

沈溯的意识愣住了。他成为提问信使以来，见过无数文明因他的提问而觉醒，见过因争论答案而发生冲突的，见过踏上星际探索之路的，却从未见过一个文明因为一个提问而直接消亡。更诡异的是，他的提问并无攻击性，只是一个关于文明形态的哲学诘问，为何会引发如此毁灭性的后果？

他试图靠近其中一颗正在解体的行星，想要捕捉更多信息，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那屏障带着冰冷的能量，排斥着他的提问能量，同时，一个更清晰却也更模糊的思维信号传来，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离开……不要触碰……闭环的起点……”

“闭环是什么？”沈溯追问，他的体温能量试图穿透屏障，却发现屏障正在不断扩大，逐渐包裹住整个星域。

恒星的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了，黑斑完全覆盖了星体，整个星域陷入黑暗。屏障之内，那些坠落的城市、扭曲的电场、猩红的大气层，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当屏障完全闭合的瞬间，沈溯的意识捕捉到了最后一个思维片段，那片段不再破碎，而是异常清晰，却带着一种不属于碳基或能量体文明的冰冷质感：“提问者，你已经触发了第一重闭环，游戏开始了。”

游戏？闭环？

沈溯的意识在黑暗的星域边缘徘徊，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他回顾自己走过的星际旅程，那些被他提问过的文明，是否也有部分遭遇了类似的命运，只是他未曾察觉？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究竟来自何方？它所说的闭环，又是什么意思？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体温能量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损耗。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提问能量源自他的意识本质，是纯粹的存在能量，理论上应该永续不灭。而现在，那丝损耗的位置，恰好是刚才与屏障接触的地方。

他决定前往下一个文明，验证自己的猜想。他选择了一个距离不远的气态行星文明，那里的居民以引力波为语言，以星环为家园。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提出哲学诘问，而是先释放出温和的能量波动，试探对方的反应。

气态行星的引力波回应温和而友好，他们欢迎这位来自远方的提问者，分享了他们对宇宙平衡的理解。沈溯松了口气，或许刚才的星域只是个例，是某个特殊文明的自我毁灭机制。

就在他准备提出第一个问题时，引力波的回应突然中断，星环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原本稳定的气态行星表面掀起巨大的引力风暴。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再次出现，比之前更清晰：“第二重闭环触发，规则：禁止回避提问。”

沈溯的提问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出：“你们如何定义宇宙的平衡？”

引力风暴瞬间加剧，星环开始解体，无数碎石被抛向宇宙。气态行星的居民发出痛苦的引力波哀嚎：“平衡……就是不被提问……”

又是一个文明在他的提问后走向毁灭。这一次，沈溯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正在引导他的提问，甚至在操控他的提问能量。他试图抵抗，想要收回提问，却发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某种力量束缚，只能按照对方设定的“规则”行事。

更可怕的是，他的体温能量损耗得更快了，原本纯粹的能量中，出现了一丝黑色的杂质，如同墨水滴入清水，正在缓慢扩散。

“苏晓。”沈溯在意识中呼唤，他试图连接记忆无界网络，想要向留在地球的苏晓传递信息，却发现连接被切断了。记忆无界网络的信号如同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那波动里，带着苏晓的焦虑和担忧。

她是不是也遇到了麻烦？

沈溯的意识变得沉重。他原本以为，成为提问信使是在践行共生的理念，是在为人类文明乃至宇宙文明寻找存在的终极答案。但现在看来，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他的提问不再是激发探索欲的钥匙，而是毁灭文明的导火索。那个所谓的“闭环”，究竟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整个宇宙的共生文明？

他决定暂停前行，在宇宙尘埃带中整理自己的意识。他开始回溯自己成为提问信使的过程，回溯熵海溯生录中那些关于存在本质的哲学思考。人类文明不再执着于“活着的定义”，但这是否意味着，存在本身就存在着某种不可触碰的禁忌？共生意识重构了人类的存在本质，却也可能让人类触碰到了宇宙的底层规则？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意识中突然涌入了大量碎片化的信息，这些信息来自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时空，像是被强行塞进他的感知里。有硅基文明的晶体碎裂声，有碳基文明的绝望呐喊，有能量体文明的电场崩溃信号，还有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在不断重复：“闭环完成度30%，提问者，继续前进。”

沈溯突然意识到，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可能来自那些被他“间接毁灭”的文明。他的提问，不仅仅是触发了当下文明的毁灭，更像是在串联起不同时空的文明悲剧，形成一个跨越星际、跨越时间的“闭环”。而他，就是这个闭环的触发者。

他的意识开始躁动，提问能量中的黑色杂质越来越多，他感到自己的本质正在被改变，从纯粹的提问能量，逐渐向某种未知的形态转变。他必须找到答案，必须阻止这个闭环的完成，否则，不仅是他自己，整个宇宙的共生文明都可能走向毁灭。

他想起了那个被屏障包裹的星域，想起了“闭环的起点”这句话。或许，一切的答案，都隐藏在那个已经消失的文明里。他调整自己的意识频率，试图穿透时空的壁垒，回到那个星域消失之前的时刻，寻找闭环的真相。

然而，当他的意识触及时空壁垒时，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回。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再次出现，带着一丝嘲讽：“提问者，你无法回溯闭环的起点，除非你愿意成为闭环的一部分。”

“你到底是谁？”沈溯追问，他的体问能量凝聚成一把锋利的能量刃，试图划破黑暗，寻找那个信号的来源。

“我是闭环本身，是存在的另一面。”冰冷的声音回应，“你们追求无界共生，追求永续探索，却忽略了存在的本质——有生必有灭，有探索必有禁忌。提问，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而你，就是那个持钥匙的人。”

沈溯的意识剧烈波动，他不相信存在的本质是这样的。人类文明经历了无数磨难，才摆脱了对生存的执念，找到了共生的道路，难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他想起了苏晓，想起了地球的记忆无界网络，想起了那些因他的提问而觉醒的文明，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的体温能量突然爆发，黑色杂质被暂时压制，纯粹的能量如同恒星爆发，照亮了周围的黑暗。“如果提问是禁忌，那探索的意义何在？如果共生是谎言，那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他对着黑暗发出诘问，这一次，不再是作为提问信使的任务，而是发自内心的质疑。

黑暗中，没有回应。但沈溯能感受到，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似乎出现了一丝波动，像是被他的诘问触动了。

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找到闭环的真相，必须重新连接上苏晓，必须阻止文明的毁灭。而要做到这些，他需要前往更多的星域，接触更多的文明，收集更多的线索。哪怕每一次提问都可能触发新的毁灭，哪怕他的意识正在被逐渐侵蚀，他也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他是沈溯，是人类的提问信使，是无界共生的纽带。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探索未知，哪怕未知的尽头是毁灭。

他调整好意识状态，朝着宇宙的更深处飞去。下一个文明，会是解开闭环之谜的关键吗？苏晓在地球是否安好？记忆无界网络是否还在正常运转？无数的疑问在他的意识中盘旋，而这些疑问，终将引导他走向真相的核心。

苏晓站在记忆无界网络的核心控制室里，指尖划过透明的控制台，上面流淌着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那是宇宙中各个文明的“存在素材”，是沈溯用提问能量换来的智慧结晶。控制室位于地球深处，是一座由量子材料构建的球形空间，周围环绕着巨大的能量核心，发出柔和的蓝光，照亮了苏晓略带疲惫的脸庞。

三年了，她每天都在这里守护着网络核心，确保“存在素材”能够自由流动，让所有形态的存在都能获取所需的知识与智慧。人类文明已经进入了无界共生的新时代，城市不再是钢筋水泥的丛林，而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态空间，人类与人工智能、改造生物和谐共处，不再执着于“活着的定义”，而是享受着创造的乐趣。

一切都看似完美，直到三天前。

记忆无界网络的数据流开始出现异常波动，那些来自星际文明的“存在素材”中，混入了一些黑色的杂质，如同病毒一般，正在缓慢侵蚀着纯净的数据流。更让她不安的是，她与沈溯的意识连接变得时断时续，最后彻底中断。她能感受到沈溯的体温能量还在宇宙中存在，但那能量中，似乎多了一丝她从未感知过的冰冷与混沌。

“苏博士，网络核心的净化系统已经启动，但黑色杂质的扩散速度超出预期，我们无法完全清除。”助手林夏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带着焦急，“而且，我们发现，那些黑色杂质并非来自外部入侵，而是伴随着沈溯先生的提问能量一起进入网络的。”

苏晓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沈溯的体问能量是纯粹的意识转化体，理论上不可能携带杂质，除非……他遇到了危险。

“有没有办法定位沈溯的位置？”苏晓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尝试过用记忆无界网络的定位系统，但沈溯先生的意识信号被一层未知的能量屏障屏蔽了，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大致方向，在银河系边缘的星域。”林夏调出星图，上面有一个闪烁的红点，代表着沈溯的大致位置，“而且，根据星图显示，那个区域的星际信号非常混乱，有多个文明正在快速消亡，具体原因不明。”

苏晓的心沉了下去。多个文明快速消亡，沈溯的意识信号被屏蔽，体问能量携带黑色杂质，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她想起沈溯出发前对她说的话：“提问是探索的起点，也是共生的纽带，我会带着人类的好奇，去触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他现在，是不是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启动深度扫描，分析黑色杂质的成分。”苏晓下令，眼神变得坚定，“同时，联系全球的共生文明联合体，询问他们是否发现了类似的异常情况。”

深度扫描开始了，控制台的屏幕上出现了黑色杂质的微观结构，那是一种扭曲的能量形态，像是被折叠的时空，又像是破碎的意识片段。净化系统发出嗡鸣，试图分解这些杂质，却发现它们具有极强的韧性，不仅无法分解，反而在吸收净化系统的能量，变得越来越强大。

“苏博士，不好了！”林夏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黑色杂质开始攻击网络核心的能量屏障，屏障的防御强度正在快速下降！”

苏晓立刻看向能量屏障的监测数据，屏幕上的数值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滑，从100%降到了70%，而且还在继续下降。一旦屏障被突破，黑色杂质就会侵入网络核心，到时候，所有的“存在素材”都会被污染，人类文明乃至整个无界共生体系，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启动备用能量，强化屏障防御！”苏晓果断下令，“同时，将核心区域的‘存在素材’转移到地下备用数据库，确保数据安全。”

备用能量启动，蓝色的能量流注入屏障，防御强度的下滑速度减缓，但仍然在下降。黑色杂质如同贪婪的藤蔓，紧紧缠绕着能量屏障，不断吞噬着能量。苏晓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快速跳动，她试图编写新的净化程序，却发现这些黑色杂质能够快速适应程序的攻击，每次编写的程序都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

就在这时，共生文明联合体的回应传来，来自火星的改造生物文明、来自月球的人工智能文明、来自木星轨道的气态生物文明，都报告了类似的异常情况。他们的信息网络中，也出现了相同的黑色杂质，而且，那些与沈溯有过接触的文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走向衰亡。

“看来，这不是地球独有的问题，而是波及整个无界共生体系的危机。”苏晓喃喃自语，她的大脑在快速运转，试图找到问题的根源。黑色杂质来自沈溯的提问能量，而沈溯的提问能量在宇宙中穿梭，接触过无数文明。难道说，沈溯的提问引发了某种宇宙级的连锁反应？

“苏博士，我们收到了一段来自银河系边缘的模糊信号，经过解析，似乎是沈溯先生的意识片段！”林夏突然喊道。

苏晓立刻凑到屏幕前，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扭曲的能量波动，经过解析，转化成了断断续续的声音：“苏晓……闭环……禁忌……提问……危险……”

闭环？禁忌？

苏晓的脑海中闪过沈溯出发前他们一起探讨的哲学命题：“存在的本质是永续的探索，还是有其不可逾越的边界？”当时他们都认为，探索是无限的，共生是无界的，但现在看来，或许宇宙真的存在某种禁忌，某种一旦触碰就会引发灾难的闭环。

“沈溯先生还提到了什么？”苏晓追问。

“信号太模糊了，只能解析出这些词语，而且信号源正在快速移动，似乎在被某种力量追逐。”林夏回答道，“另外，我们发现，这段信号中也含有黑色杂质，而且浓度比网络中的更高。”

被追逐？沈溯遇到了什么？是那个引发闭环的力量吗？

苏晓感到一阵焦虑，她想立刻前往银河系边缘，去寻找沈溯，去帮助他，但她不能离开。记忆无界网络的核心需要她守护，一旦她离开，屏障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她是地球的守护者，是无界共生体系的基石，她必须坚守在这里。

“继续尝试与沈溯建立连接，同时，加大对黑色杂质的研究力度，务必找到它们的弱点。”苏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另外，通知共生文明联合体，启动紧急预案，封锁所有与银河系边缘的星际通道，防止黑色杂质进一步扩散。”

就在这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能量屏障的防御强度降到了30%，黑色杂质已经在屏障表面形成了一个个黑色的斑点，如同溃烂的伤口。而且，那些黑色斑点正在逐渐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试图强行突破屏障。

“苏博士，黑色杂质正在凝聚成实体！”林夏惊呼道。

苏晓看向屏幕，只见黑色旋涡中心，无数扭曲的能量丝正在交织、凝聚，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人形没有五官，通体由纯黑的杂质能量构成，表面流淌着诡异的暗紫色纹路，散发出与记忆无界网络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

“它在模仿……意识体的形态？”林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