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红柳织春(1 / 2)
在很久很久以前,塔城草原的牧民们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他们敬畏天地,也信赖着草原古老的规律——冬天再冷,春天总会按时赴约。
可那一年,春天却像是个贪睡的孩子,怎么也唤不醒。
都到四月了,按理说,解冻的河水该唱起歌,返青的草芽该探出脑袋,连南归的大雁都该在天空排成人字了。可眼前的塔城草原,却依旧被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白笼罩着。风刮在脸上,还是像小刀子一样疼;土地冻得比石头还硬,一脚踩下去,连个印子都留不下。牧民们的羊群啃光了去年秋天剩下的枯草,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咩咩的叫声里都带着一丝绝望。老人们蹲在帐篷门口,吧嗒着旱烟,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愁得眉心拧成了疙瘩。
“春神是不是把我们这片草原给忘了?”人们私下里嘀咕着,心里那点对春天的期盼,一天比一天黯淡。
在这片忧愁的草原上,住着一个名叫娜仁的姑娘。娜仁在蒙语里是“太阳”的意思,可她的眼睛里,此刻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她不像大人们那样只会唉声叹气,她相信,春天一定只是迷了路,需要有人去给它引个路。
娜仁每天都往草原深处跑。她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泥土,想听听草根下有没有一丝苏醒的响动。她把脸凑到枯黄的草尖上,哈一口热气,盼着能奇迹般地看到一抹绿色。可每一次,她都失望而归。
一天,她走到一片低洼的河滩地,那里长着一丛丛的红柳。冬天的红柳,枝干光秃秃的,呈现出一种坚韧的暗红色,像一簇簇凝固的火焰,在这片灰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娜仁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柳枝。她想,别的植物都怕冷,只有这红柳,还笔直地挺立着,它的身体里,一定还藏着春天的火种。
一个念头,像一颗火星,忽然在她心里亮了起来。
“既然春天不来,那我就自己把它‘织’出来!”
她跑回自家的帐篷,翻箱倒柜,找出了阿妈积攒下的各色羊毛。有像雪一样白的,有像夜空一样黑的,有像泥土一样黄的,还有像初生羔羊一样柔嫩的浅灰色。她又从针线笸箩里,找出了一根磨得光滑的骨针。
娜仁剪下了一大抱红柳枝。这些枝条又细又韧,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编成一个方正的框架,就像一扇等待风景的窗户。然后,她坐下来,开始用羊毛作笔,用骨针作线,在这扇“窗户”上,描绘她心中那个迟到已久的春天。
她的帐篷里,炉火静静地烧着,映着她专注的侧影。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一针一线,都充满了渴望。
她用最白的羊毛,织出远处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用浅灰色的羊毛,织出天空里飘浮的、柔软的云朵;用黑色的羊毛,细心地点出在云朵下盘旋的雄鹰。然后,她开始织草原的主体——那片她魂牵梦绕的绿。她没有纯绿色的羊毛,但她有耐心。她将浅黄色的羊毛和一点点白色的羊毛捻在一起,织出一种带着嫩黄的青草色,那是刚刚破土而出的草芽的颜色。她又用深一点的灰色羊毛,织出草地的阴影,让这片草地看起来有了起伏和层次。
她织啊织,仿佛忘了时间,忘了帐篷外的寒冷。她织进了潺潺的溪流,溪边有两只低头饮水的梅花鹿;她织进了遍地的野花,红的、黄的、蓝的,虽然只是用不同颜色的羊毛点染,却仿佛能闻到花香;她甚至在草原的尽头,织上了一个牧羊的少年,那少年有着和她哥哥一样挺拔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