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井渊之心（1 / 2）
穿梭机的舱门在身后闭合，将维克多怨毒的目光与井渊永恒的阴冷一同隔绝。
王大海站在平台上，脚下是粗糙的、历经无数岁月侵蚀的岩石，混合着锈蚀的金属碎屑。
空气沉滞，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唯有乌特迦庞大而缓慢的意志脉动，如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提醒着他此刻身处何地。
从维克多口中得到的信息，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守望者印记”……“归墟坐标”……“古老战争”……“方舟建造者”……
每一个词汇都沉重如山，牵扯着超越他个人生死，甚至超越乌特迦本身命运的宏大叙事。
他感觉自己如一颗骤然被掷入巨大棋盘的石子，原本只求偏安一隅，却发现自己落在了决定胜负的天元之位。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茫然的思绪中。幸存者需要安置，少年的状况需要稳定，而更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卡兰，并前往维克多所说的那个发现“原始胚胎”的古老遗迹，寻找可能存在的“归墟”线索。
他转身走回掩体。老人正蹲在少年身边，用一块湿布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少年虽然还在昏睡，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呼吸平稳，那块古树结晶碎片的光芒也稳定地闪烁着，与乌特迦的脉动隐隐共鸣。
“问出什么了？”老人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低沉。
王大海简明扼要地向老人转述了维克多提供的信息，包括“守望者印记”的关联，以及那处可能藏有“归墟”线索的古老遗迹坐标。
老人听罢，独眼微眯，沉默片刻后啐了一口：“妈的，这事儿听起来比锻炉那帮孙子还想闹出大动静。你小子这背景，还真不简单。”
王大海苦笑一下，来头大不代表是好事，往往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危险。他看向少年：“他怎么样？”
“烧退了，睡得踏实多了。就是精神消耗太大，估计得睡上一阵子。”老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接下来啥打算？去找那个什么遗迹？”
王大海点了点头：“那是目前最明确的线索。但在那之前，得先把这里安顿好，还有……找到卡兰。”
他行至掩体入口，再次将感知力扩散出去，这一次，他全神贯注地搜寻着与卡兰那独特星云意念相契合的能量印记。之前因为混乱和自身状态不佳，感知受限，如今他实力有所恢复，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更进一步，感知的范围和精度都提升了。
意识如同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井渊深处扩散。掠过沉寂的铁胃造物残骸，穿过错综复杂的金属结构缝隙，深入冰冷黑暗的岩层通道……无数微弱的信息反馈回来，大多是乌特迦本身能量流动的“噪声”，或是一些苟延残喘的地下生物的波动。
蓦然间，在距离家园站遗址数公里开外的幽深腔室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是卡兰七彩光芒独有的频率！尽管那光芒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但它却真实地存在着！不仅如此，在能量残留的附近，他还感受到了一股更为磅礴、更为温和，且洋溢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波动——那正是“生命回响古树”！
它们在那里！
“找到了！”王大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卡兰和古树在一个腔室里，距离不远，状态……似乎不太好，但还活着。”
“那还等什么？走！”老人立刻抄起撬棍。
王大海看了一眼掩体内的幸存者们。年长守卫立刻会意，郑重地说道：“放心吧，大人，这里交给我们。我们会照顾好少年，等你们回来！”
王大海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与老人一同冲出掩体，向着感知中卡兰所在的方向，快速奔去。
井渊深处，环境相较于外围更为复杂险恶。尽管大部分铁胃造物与寄生体已陷入沉寂，但此处的地形却愈发崎岖难行，能量乱流依旧肆虐，偶尔还能瞥见一些深度异化、似乎并未完全遵从乌特迦统一指令的零散个体在黑暗中徘徊。它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或许是感知到王大海身上那属于“守护者”和“协议种子”的混合威压，大多选择了退避，并未主动攻击。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凭借着王大海精准的感知指引，在迷宫般的通道和巨大的结构残骸间穿行。越靠近目标，那股属于古树的磅礴生命气息就越发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温暖而令人心安。
终于，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岩缝，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之前“新生回响”之地稍小一些的地下空腔，但景象却更加震撼。那棵“生命回响古树”依旧屹立在空腔中央，但它此刻的模样，与王大海记忆中那光辉璀璨、生机勃勃的状态截然不同。
它的结晶主干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内部流淌的七彩能量液变得黯淡无光、流动迟滞，宛如淤塞的河流。原本遮天蔽日的、由能量流苏化作的水晶琉璃般枝叶，此刻大多枯萎、断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无力地伸展着，偶尔有几片残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整棵树散发出的生命力虽然依旧庞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伤。
在古树裸露的巨大根系之间，卡兰的身影静静靠坐在那里。他原本凝实许多的身体再次变得近乎透明，那双星云般的眼眸紧闭，脸上毫无血色，气息微弱至极。他仿佛将自身最后的力量，都灌注给了这棵古树，用以维持乌特迦核心最后的一点秩序与生机。
王大海和老人快步走到近前。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卡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王大海时，那黯淡的星云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欣慰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如同夜空中最执着的星辰。
【…您……回来了…】他的意念如同游丝，断断续续地传入王大海的意识，【…感知到……‘母亲’的平静……就知道……您……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王大海蹲下身，看着卡兰虚弱的样子，心中沉重。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那温润的乳白色秩序辉光，轻轻按在卡兰近乎透明的肩头，将一股精纯的、蕴含着生命回响特质的能量，缓缓渡了过去。
得到这股同源力量的滋养，卡兰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气息也稍微稳定了一些。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谢谢…】他的目光转向那棵枯萎的古树，意念中充满了悲伤，【…为了抵御最后的混乱……以及维持‘母亲’意识不堕……古树……耗尽了积累的力量……我也…】
“别说话了，保存体力。”王大海阻止了他，感受着古树那虽然庞大却充满死寂的气息，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古树的核心尚未完全枯死，但就像一块耗尽了电能的巨大电池，需要极其庞大的生命能量才能重新激活。
他抬头看向这巨大的空腔，感受着乌特迦那缓慢而沉重的脉动。这位古老的“母亲”虽已挣脱“伪神”的玷污，然自身创伤仍深，恐难在短时间内为古树提供足够的能量滋养。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乌特迦生命力的象征——卡兰，就这样悄然消逝？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沉寂的“协议种子”，似乎被古树那庞大而纯粹的生命本源气息所吸引，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右臂的烙印，那融合了三色光芒与一丝银辉的复杂纹路，也自发地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王大海的心头。
“协议种子”蕴含着极其原始而强大的生命进化力量，而他的秩序烙印，则具备引导和稳定的特性。乌特迦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但他体内，不正有一种与之同源，甚至可能更高等的力量吗？
只是，“协议种子”的力量太过狂暴，直接注入，恐怕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污染古树纯粹的生命本质。
需要……一个媒介，一个缓冲。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臂的烙印上。
或许……可以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