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紫荆关战事（2 / 2）
“蚁附？”旁边一名营指挥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望向脚下高耸坚固、新近加固了反攀抓铁刺的关墙。蚁附登城，意味着最原始、最残酷、用人命硬堆的攻城方式！突厥人弃了笨重的攻城槌、投石车，是要用骑兵的速度抢时间，用人海来淹！
苏慕白嘴角却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好。沙钵略倒是果断，想毕其功于一役，用他突厥勇士的血，在我这新筑的紫荆关上撞开一条路。”他目光扫过众将，“听到了？豺狼，要拿命来填了！传令：滚木礌石，准备双倍！火油金汁，加温待命！弩手，上弦！弓手，箭壶加满！告诉所有弟兄，天亮之前，让关下的土地，热得烫脚！”
“是！”众将轰然应诺，眼中再无半分疑虑，只有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
“报——！”又一名哨探飞奔上城，声音带着异样的惊惶，“大人！西南方向！狼烟！三柱冲天！是……是倒马关方向！”
倒马关！三关之一的侧翼！
城头瞬间哗然！苏烈大帅带走朔方军主力深入草原，倒马关守军本就薄弱！三柱狼烟，是最高级别的求援与敌袭信号！
苏慕白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厉喝：“慌什么！”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骚动，“沙钵略分兵了？还是疑兵？”
众将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若真是突厥主力分兵攻打倒马关，紫荆关压力自然骤减。但若是疑兵，调虎离山……
“斥候可有消息？”
苏慕白突然转向身后一名文吏打扮的随员。
“回大人，半个时辰前最后一支自倒马关方向来的斥候回报，关外百里未见大军集结异动！沿途驿站也未曾传出大规模军情！”
那随员语速飞快，显然早有准备。
苏慕白眼中锐芒一闪，斩钉截铁道：“沙钵略在赌！赌我军不敢弃紫荆关而救倒马！三柱狼烟，是疑兵！其主力，必全力扑我紫荆！传令倒马关守将：紧闭关门，固守待援！擅离关隘半步者，斩！烽火台，给居庸关方向发讯：敌主力压境紫荆，倒马遇袭为佯，请大帅按原定方略，勿为所动，直捣黄龙！”
命令如冰水泼下，瞬间稳住了军心。沙钵略的狠辣与狡诈显露无疑，他要的，就是紫荆关守军自乱阵脚！
“备战！”苏慕白的声音响彻城楼。他不再看西南的狼烟，目光如铁铸般投向北方那片吞噬了星光、正隐隐传来大地震颤的黑暗。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那沉闷如地底传来的雷声，终于化作了排山倒海的轰鸣！
地平线上，先是无数跳跃的火点，如同地狱涌出的鬼火，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紧接着，火点连成一片，化作汹涌翻腾的赤色浪潮，推着沉沉如山的烟尘，如同末日沙暴，席卷而来！铁蹄践踏大地的声音，如同万千巨锤擂动战鼓，震得紫荆关城墙上的浮尘簌簌落下。
突厥大军，来了！
不需要号角，不需要呐喊。那铺天盖地的威压，那赤裸裸的毁灭气息，已让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新兵脸色煞白，死死攥着手中的长矛，指节因用力而发青；老兵则眼神阴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身体更深地藏在垛口后，默默调整着弓弦的力道，将冰冷的箭簇瞄准那片越来越近的死亡潮涌。
苏慕白立于“紫荆”二字匾额之下，深绯的身影犹如定海神针。他冷冷地注视着关外。突厥人的前锋，清一色的轻骑，以令人咋舌的速度狂飙突进，如同无数支离弦的黑色箭矢，直扑关墙！没有试探，没有阵型调整，沙钵略一上来，就摆出了用最狂暴攻势，一鼓作气踏平紫荆关的架势！
“弩床——预备！”负责重型器械的校尉嘶声大吼，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巨大的绞盘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手臂粗的弩臂被奋力拉开，闪烁着寒光的重弩被填装。弩手屏住呼吸，透过望山，死死锁定着冲锋在最前、挥舞着弯刀咆哮的突厥百夫长们。
“稳住！听号令！”各级军官的吼声在城头此起彼伏，压制着士卒本能的恐惧。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冲在最前的突厥骑兵已能看清他们狰狞扭曲的面孔和狂热的眼神！他们甚至开始在马背上开弓，准备用第一波箭雨压制城头！
“放——！”苏慕白的手，终于如铡刀般挥下！
“崩！崩！崩——！”
令人牙酸的巨大弓弦震鸣撕裂了空气！城楼两侧，十数架床弩同时咆哮！粗重的弩箭化作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黑色闪电，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跨越了空间！
噗嗤！噗嗤！噗嗤！
恐怖的洞穿声密集响起！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突厥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弩箭轻易穿透了皮甲，撕裂了血肉，将人体与马躯贯穿，带起一蓬蓬刺目的血雾！有的战马被钉死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士被巨大的惯性甩飞；有的骑兵直接被弩箭射穿，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便栽落尘埃；更有倒霉者，被数支巨弩同时命中，瞬间爆裂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原本锋矢般锐利的冲锋前锋，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钢铁堤坝，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人马尸体堆叠，惨嚎与战马濒死的嘶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血腥的泥泞。
“弓箭手——仰射！覆盖！”苏慕白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嗡——！
数千张强弓同时震颤！黑压压的箭矢如同骤然腾起的死亡蝗群，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撕裂晨雾，划出致命的抛物线，狠狠地扎入后续涌来的突厥骑兵阵中！
箭雨落下，如同疾风骤雨打芭蕉！铁质的箭头轻易穿透皮甲，带起一片利刃入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嚎。冲锋的浪潮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了一下，势头猛地一滞。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被后面汹涌而至的同袍踩踏成泥。
“长生天保佑！冲过去！踏平紫荆关！”突厥的百夫长、千夫长们挥舞着弯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用马鞭和刀背疯狂抽打着试图退缩的部下。恐惧被狂热和对破关后掠夺的贪婪所取代，后续的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如同狂暴的海啸，更加疯狂地扑向关墙！
“撞车！撞车上来了！”眼尖的士卒发出惊恐的呼喊。
在箭雨和弩矢的打击下，突厥人付出了惨重代价，但后续的步兵蜂拥而至，他们扛着简易但足够长的云梯，顶着用厚实原木和生牛皮匆匆钉成的巨大木排（类似于简陋的橹盾），护卫着十几辆由牛马拖拽、前端包裹着厚厚铁皮的巨大撞车，开始向关门和相对薄弱的城墙段落发起冲击！
“滚木——礌石！”守城军官的吼声带着血腥的兴奋。
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滚木和磨盘大的礌石，被守军们一声怒吼，合力推下城垛！这些沉重的杀器带着巨大的势能翻滚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砰！咔嚓！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