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可汗之殇（2 / 2）
破碎的内脏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前后两个巨大的创口狂喷而出！金色的王冠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翻滚着落入尘埃。
沙钵略座下神骏的乌骓马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悲鸣，前蹄高高扬起，随即被主人沉重的身体带着轰然侧倒！
沙钵略魁梧如山的身体，如同被伐倒的巨木，保持着高举金刀的姿势，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冰冷坚硬、被马蹄反复践踏的冻土地上，溅起一片混着冰渣的尘泥。
那双曾睥睨草原、充满野望和狂热的鹰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凝固的惊骇，茫然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生命的光彩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
时间仿佛真的停滞了一瞬。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天地无声，万马齐喑。
城上城下，数十万双眼睛，无论敌我，都死死地聚焦在那片狼藉的、金狼大纛倒伏的地方。
那杆象征着突厥至高权力、如同擎天之柱的金狼大纛，在主人倒下的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巨大的旗杆发出一声哀鸣，从中折断！
沉重的旗面，带着那只狰狞的金狼图腾，如同巨大的裹尸布，沉重地覆盖而下，恰好将沙钵略喷涌着血泉的尸身和他那匹尚在抽搐的乌骓马，一同盖在了
“呃……”
距离沙钵略最近的王庭亲卫统领，脸上的狂热瞬间冻结，化为石雕般的僵硬。
他喉头滚动，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死寂。
比最深的寒夜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
“沙钵略……大汗？”
一个亲卫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梦呓感。
这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可汗……倒下了？”
“金狼纛……倒了？！”
“那箭……天神之罚！是天神之罚啊！”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以沙钵略倒毙之地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最先反应过来的王庭亲卫，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扑上去抢回汗王尸身，反而如同见了鬼魅，惊恐地勒住战马，发出非人的尖叫！有人甚至直接从惊乱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大汗死了——！！！！”
这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突厥语嘶嚎，如同点燃炸药桶的引信，瞬间引爆了聚集在王旗附近的突厥核心！
“长生天啊！大汗被射杀了！”
“魔鬼！城楼上有魔鬼！”
“跑！快跑啊——！”
恐慌彻底失控！亲眼目睹最高统帅在自己眼前被一支跨越三百步、近乎神迹的巨箭射穿胸膛，连象征权力与神祇庇佑的金狼大纛都随之而倒，这恐怖的视觉冲击和心理摧毁，彻底粉碎了突厥人最后一丝战斗意志！
什么汗位的赌注，什么幽州的财富，在灭顶的恐惧面前，都化为了齑粉！
核心区域的王庭亲军和各部首领的亲卫队，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们不再是为了破关，而是为了远离那座射出神罚之箭的恐怖城楼！为了远离那具被金狼纛覆盖的可汗尸体！战马惊嘶，互相冲撞践踏，弯刀劈砍的对象不再是城墙，而是挡在身前的同袍！
“大汗！大汗！”
阿史德部首领满脸横肉抽搐，眼中爆发出狂喜与贪婪交织的凶光，嘶吼着：
“快！抢回大汗金冠！抢回金刀！”
他带着亲信疯了似的策马冲向那倒伏的大纛，妄图攫取象征汗位的信物！
“滚开！大汗是我拔野古部护送回王庭的！”
另一部首领拔刀怒吼，毫不留情地劈向阿史德部的人马。
“抢尸！抢金狼纛！”
混乱中，不知是谁狂喊了一句，更多被贪婪和野心蒙蔽了双眼的首领和千夫长加入了混战。沙钵略的尸体和金狼大纛，在倒下的瞬间就从神圣的象征变成了野心家争夺的战利品！
数十骑、上百骑为了靠近那尸骸而疯狂地互相砍杀，血光迸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更大的崩溃，来自于目睹核心混乱的、更庞大的外围部队。
那些被强征而来、早已心怀怨怼、恐惧着后方家园被毁的中小部落士兵，当他们看到金狼大纛轰然倒塌，听到此起彼伏的“大汗死了”的绝望嘶喊，看到最精锐的王帐亲军和首领亲卫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互相砍杀、争抢……
“败了！大汗死了！败了！”
“快跑！魔鬼来了！”
“回草原！回草原去！”
恐惧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整个突厥大军！
督战队的弯刀再锋利，也砍不尽这漫山遍野、炸了营的溃兵！
无数士兵惊恐地调转马头，或者干脆舍弃战马，如同被驱散的蚁群，不顾一切地向后、向侧翼狂奔逃命！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瞬间超过了攻城时倒在关墙下的数目！
“不许退！冲上去！冲……”
一个凶悍的万夫长试图力挽狂澜，挥舞弯刀斩杀了两个逃兵。
然而话音未落，一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噗”地一声贯穿了他的咽喉！他捂着喷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栽下马去，随即被无数溃逃的乱蹄淹没。
城楼下的突厥大军，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砸中的沙堡，在紫荆关下，轰然溃散！
城楼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守军，包括那些融合了军魂的士兵，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瞠目结舌地望着关外那场匪夷所思、惊天动地的崩溃。前一秒还是毁天灭地的洪流，下一秒就成了互相践踏、争抢、狼奔豕突的溃散沙尘！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
唯有苏慕白。
在弓弦脱手、巨箭离弦的瞬间，那股支撑他爆发神魔之力的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如同从万仞高峰坠落，眼前猛地一黑，强健的双臂剧烈颤抖，再也无法支撑。后背猛地离开冰冷的城墙，赤着的上身晃了晃，双腿一软，就要向前栽倒。一口滚烫的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只在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大人！”
身旁的亲兵终于从目睹神迹的震撼中惊醒，嘶吼着扑上前，用身体死死撑住苏慕白摇摇欲坠的身躯。
触手处，只觉得大人的身体滚烫，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如同拉伤过度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