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你为他而改变吗?(1 / 2)
众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又畏畏缩缩地落在了并不邻座的二人身上。
陆茵的脸皮一向很浅,被众人这么看着,若是以往定是羞的,不能抬眼,可今日她的情绪很是平静,平静的原本想给她打圆场的陈稚鱼都怔愣了一瞬。
而她这个变化,也不仅是她的大嫂看在眼里,她的亲人,包括自小长大的张极,也能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平静。
能坐在这个桌子上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让场面冷却下来。
陆晖很快就把话接了过去,问张极:“听说你如今拼命得很,在外头雷厉风行地收拾了几家,几乎是连根拔起。”
张极将目光收回,听到“几乎”这个字眼,他轻叹了一声,直道:“若传回来的只是‘几乎’,那就差了很多了,我要的是一网打尽,斩草除根。这些贪官不将他们打痛,近些年来,都不会长记性。”
陆晖听后,朝他举了举酒杯:“你做的是当务之急,功在千秋。”
两人相视一笑,把酒言欢,尽在不言中。
陆曜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对张极说道:“这是积攒了多年的事情,是得慢慢来,莫要太过着急,否则过犹不及。”
张极听后,十分感慨,他放下酒杯,说道:“只身在外遇到的刺杀都不知有多少了,陛下将他的近卫派了六人在我身边,助我行事,我若不能还陛下一个清白的人世间,也辜负陛下这般重任了。”
听到他说遇到行刺时,陆茵看了过去,眉宇间是不忍心的情态。
而这一回,她的目光被张极捉住,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先移开眼去。
张极接着说:“我们生长在皇城根下,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是不知道外头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从前只听旁人说,有些地方穷苦,那些场面不亲眼见到,是永远无法切身体会的。”
他外出的经历对众人来说都是稀罕且宝贵的,在场之人,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很枯燥,遂都静默下来,听着他去讲述在外的经历和所见所闻。
张极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飘向窗外雨幕,神色沉了几分。
“先前途经南边一个村落,恰逢涝灾过后,田埂全被冲垮,地里的庄稼泡得发烂,黑压压的蚊虫叮得人无处可躲。有老妇抱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孙儿,坐在塌了半边的土坯房门口,怀里揣着半块发霉的窝头,舍不得吃一口,只一个劲往孩子嘴里塞。还有些孩童,光着脚丫踩在泥泞里,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冻得瑟瑟发抖,却还要去河沟里摸些小鱼虾,聊以果腹。”
“更有一处县城,官吏盘剥苛重,百姓吃不起饭,买不起药。有汉子为了给患病的妻子抓药,卖了家中仅有的薄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人,只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跪在街头乞讨,眼神里满是怯懦与绝望。那些日子,耳中听的是啼饥号寒,眼中见的是流离失所,才知这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竟藏着这般多的苦楚。”
他话音落下,满座皆是沉默,唯有窗外的雨声渐急,敲打着窗棂,平添了几分萧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脸上都染了醉意,言谈间多了几分疏放。
陈稚鱼早有准备,起身笑道:“外头雨势这般大,张公子今日便在府中歇下吧,客房已收拾妥当,清净得很。”
张极醉眼朦胧,颔首谢过。众人也不再强留,各自带着几分酒意回了住处。
陆曜唤住陆茵,温声道:“,一会儿我去接珍珍回来,你且在这儿帮你嫂嫂照看片刻,免得孩子醒了哭闹,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陆茵点头应下,心中明镜似的,这不过是兄长的托词,且还是很不走心的托词。
可她没有推辞,安安静静地坐在厅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雨越下越大,雷声隐隐滚过天际,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她神色柔和。
她忽然想起方才见到张极的模样,想着方才他诉说那些见闻时凄苦的画面,令她心头滞涩,也让她明白这么久的时间他孤身在外多去做了些什么。
可是,她也仅仅是对他在外的那些经历而共情,对他本人,更多的是心疼。
这种心疼和以往不一样,并非因爱恨纠缠过后而心疼,更令她恍惚的是,今日见了他。除了初见时那一眼的惊错以后,心里头竟再也没有过往那些紧张情绪了。
原来时光流转,那些深埋心底的纠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痕迹。
……
夜雨如注,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晕开一片迷蒙的水汽。夜色早已浓得化不开,唯有连通走廊的四角亭中,悬着一盏琉璃灯,灯火通明,将亭内映照得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