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高祖武皇帝十五(2 / 2)
于是就挖了十条地道,还让术士李业兴用“孤虚法”,集中攻打城北。城北是天险之地。韦孝宽挖掘长长的壕沟,截断敌人的地道,还挑选战士守在壕沟边。敌人每次挖到壕沟,战士们就把他们抓住杀掉。又在壕沟外堆积柴草,准备火种,敌人要是在地道里,就塞上柴草点火,用皮囊鼓风,一下子就能把敌人烧得焦烂。敌人用攻城车撞城,攻城车所到之处,没有不被摧毁的,根本没法抵挡。韦孝宽就缝了布幔,顺着攻城车撞的方向张开,布幔悬在空中,攻城车就撞不坏了。敌人又在竹竿上绑上松枝、麻秆,浇上油点着火,想烧布幔,顺便把城楼也烧掉。韦孝宽制作了长钩,磨得很锋利,等火竿快到的时候,用长钩远远地割断松枝、麻秆,它们就都掉了。敌人又在城四周挖了二十条地道,在里面立上梁柱,然后纵火烧这些梁柱。梁柱断了,城墙就崩塌了。韦孝宽在城墙崩塌的地方竖起木栅栏来阻挡敌人,敌人还是进不来。城外的敌人用尽了各种攻城方法,可城里的防御仍然绰绰有余。
韦孝宽还抢占了敌人堆起的土山。高欢拿他没办法,就派仓曹参军祖珽去劝降:“您独自坚守这座孤城,西边又没人来救,恐怕最终守不住,为什么不投降呢?”韦孝宽回答说:“我这城池坚固,兵器粮草充足。攻城的人辛苦,守城的人轻松,哪有才过十天半个月就需要救援的!我倒担心你们这些人有回不去的危险。我韦孝宽是关西的男子汉,肯定不会当投降将军!”祖珽又对城里的人说:“韦城主享受着他们的荣华俸禄,或许可以这样;其他军民,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赴汤蹈火呢!”
于是往城里射了悬赏告示,上面写着:“能杀掉城主投降的,封太尉,封开国郡公,赏赐帛一万匹。”韦孝宽在告示背面写上字,又射回城外,写着:“能杀掉高欢的,也按这个赏。”祖珽是祖莹的儿子。东魏苦苦攻打了五十天,战死和病死的士兵有七万人,把他们合葬在一个大坟里。高欢又累又气,还生了病。有颗流星坠落在高欢的军营中,士兵们都很惊恐。十一月庚子日,高欢只好撤围离开。
【内核解读】
这段记载的中大同元年(公元546年),是南北朝后期风云激荡的关键节点,历史的暗流在各方势力的角力中汹涌,既暴露了政权的深层危机,也凸显了个体在乱世中的挣扎与抉择。
南梁的“盛世幻象”与致命隐患
梁武帝萧衍的统治在这一年呈现出荒诞的割裂感:一边是他在同泰寺讲经、大赦改元的“慈悲”姿态,甚至在浮图被焚后执意大兴土木,试图以“佛法”消解现实矛盾;另一边却是社会经济的全面崩坏——货币体系混乱到“以车载钱,不复计数”,各地私铸泛滥、“陌钱”贬值(从八十为百到最终三十五为百),百姓苦不堪言。这种“重虚饰而轻民生”的统治逻辑,早已为后来的侯景之乱埋下伏笔。
更致命的是皇室内部的分裂。梁武帝年事已高,诸子“心不相下,互相猜忌”,邵陵王、湘东王、武陵王各拥强兵,太子萧纲则以精兵自卫。这种“兄弟阋墙”的格局,使得南梁在外部压力来临时毫无凝聚力。而岳阳王萧詧在雍州“蓄聚货财,招募勇敢”的举动,更预示着皇族内部的割据倾向已不可逆转。梁武帝试图用“恩惠”平衡各方,却不知权力的真空只会滋生更大的野心。
东西魏的军事博弈:玉壁之战的隐喻
东魏高欢与西魏宇文泰的对峙,在玉壁之战中达到高潮。这场持续五十日的攻防战,堪称古代军事智慧的教科书:韦孝宽以长堑阻地道、布幔御攻车、长钩破火竿,将防守战术发挥到极致;而高欢“移汾水、起土山、凿地道”的百计强攻,最终却落得“士卒战及病死者七万人”的惨败。
玉壁之战的意义远不止于一场战役的胜负:高欢在此战中“智力皆困,因而发疾”,次年便去世,东魏政权由此进入高澄、高洋的过渡阶段;而西魏凭借韦孝宽的坚守,巩固了关中防线,宇文泰的权威进一步提升。更关键的是,此战暴露了东魏“以力服人”的局限——高欢虽坐拥山东之众,却无法突破西魏的防御体系,南北对峙的天平开始向西魏倾斜。
小人物的选择:乱世中的“道义微光”
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中,令狐整的选择尤为亮眼。当瓜州张保叛乱时,他没有趁机夺权,而是“推魏所遣使波斯者张道义行州事”,并率宗族入朝追随宇文泰。这种“不效尤逆乱”的坚守,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乱世中,显得格外珍贵。他的结局(累迁骠骑大将军)也印证了:乱世中并非只有权谋才能生存,道义与忠诚有时更能成为立足的根基。
相比之下,李贲的溃败则印证了“乌合之众难成大事”。他虽一度聚众两万据守典澈湖,却因“人情未固”被陈霸先击溃,最终窜入獠洞。这也暗示了南朝末年地方势力的脆弱性——缺乏凝聚力的“叛乱”,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结语:时代的“转折点”已现
中大同元年的种种事件,实则是南北朝后期的“预演”:南梁的内部腐朽、东西魏的实力消长、地方势力的崛起与陨落,都在为后来的“周灭齐”“隋统一”铺垫。梁武帝的“佞佛”与“昏聩”、高欢的“力竭而亡”、韦孝宽的“坚守”、令狐整的“忠诚”,共同构成了这幅乱世画卷的底色——历史的走向,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意志,而是无数选择的叠加,而每个选择背后,都是人性与时代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