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玦尘】（2 / 2）
一声奇异的、如同烧红烙铁放入冰水中的声音响起！
那银灰色装置接触到白玦身体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被约束在极小范围内的热能，如同微型太阳爆发，精准地轰入了白玦的体内！
这股热能并非火焰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温和又沛然的穿透力，瞬间与他体内那狂暴失控的极寒本源之力撞在了一起！
“呃！”白玦的身体猛地一僵！
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整个冰封的大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疯狂蔓延加厚的冰层，瞬间停止了扩张。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白玦后心那个紧贴着银灰色装置的位置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暖意涟漪般荡漾开来。
所过之处，厚达数寸、坚硬如铁的玄冰，如同遇到了烈阳的积雪，发出密集的“滋滋”声，迅速消融、汽化！
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弥漫开来。
被冻成冰雕的邢育森、燕小六身上冰层飞速融化，两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浑身湿透，冷得牙齿咯咯打架，一脸劫后余生的茫然。
被冰棱困住腿脚的吕秀才狼狈地爬起来，扶了扶歪掉的眼镜。
郭芙蓉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臂，看着周围迅速消退的冰层，目瞪口呆。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除了地面和墙壁上残留的大片水渍，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水汽，那恐怖的冰封世界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椅板凳恢复了原貌，只是湿漉漉的。
梁柱门窗也露了出来，挂着晶莹的水珠。
白玦缓缓转过身。
他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愕。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后心，那里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熨帖的暖意，仿佛在冰冷的深渊中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火种，不仅驱散了方才力量失控的狂暴寒意，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他体内那两股冲撞不休、带来撕裂般痛楚的本源力量，竟在这股外来的、精纯热能的介入下，短暂地平息了下来，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他低头看向自己抚在后心的手，又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正揉着被寒气冻得通红发疼的手臂、龇牙咧嘴的阿楚。
“此……此乃何物？”白玦的声音里第一次失去了那种俯瞰众生的冰冷，带上了一丝真切的困惑和好奇。
那困扰他无数岁月、连上古神丹都难以缓解的本源冲突带来的剧痛，竟被一个凡人女子手中巴掌大的小东西，暂时抚平了？
阿楚甩了甩还有些发麻的手臂，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点得意的笑容，晃了晃手中那个已经停止嗡鸣、红光也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霜的银灰色装置：“这个？核能暖宝宝！居家旅行，安抚暴躁神仙必备！采用微型可控核聚变供能，热能转化率高达99.99%，精准温控，持续供暖，一次充电，温暖十年！怎么样，神仙大大，科学的力量，了解一下？”
她说着，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核能暖宝宝？？？？”
“我听到了什么？核聚变？给神仙贴后背？”
“阿楚小姐姐威武！物理驱寒专克神仙法力！”
“跪求链接！冬天暖气费太贵了！”
“神仙表情包已截！一脸懵逼.jpg”
“佟掌柜：亲娘啊，这玩意影响仕途……哦不，影响房价吗？”
光幕上的弹幕彻底疯狂了，各种震惊、膜拜、求链接的言论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
白玦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阿楚手中那个不起眼的“核能暖宝宝”上，又缓缓移向晏辰手腕上那个能取出此物的护腕，再掠过铁蛋和傻妞身上尚未完全熄灭的能量微光，最后，落回那片依旧滚动着无数“家人们”惊叹和疑问的光幕。
他眼中的冰冷疏离，如同春日湖面的坚冰，终于开始出现大面积的、不可逆转的裂痕。
困惑、惊奇、审视，甚至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交织在一起。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佟湘玉都开始心疼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地板和桌椅，琢磨着该问谁索赔。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科学’……”
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仿佛在咀嚼其含义，“便是尔等凡尘……理解万物、驾驭天地的……‘道’？”
“可以这么理解！”晏辰上前一步，站到阿楚身边，接口道，他的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清晰和笃定，“我们通过观察现象，总结规律，建立模型，然后利用这些规律去创造工具，解决问题，改变环境。就像刚才，你体内那两股冲突的力量，对我们来说是未知的能量现象。阿楚用的那个装置，就是基于我们对热能传递、能量转化规律的认知制造出来的工具。工具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以及使用的目的。”
他指了指白玦的后心，“它暂时平衡了你体内的冲突，这就是工具带来的益处。”
白玦再次陷入沉默。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毁灭气息的混沌黑气与一缕纯净冰冷的白气，如同两条细小的游龙，在他掌心上方寸许的空间里缓缓缠绕、冲突，每一次细微的碰撞都让周围的空气产生扭曲的波纹。
他看着这纠缠了万古、带来无尽痛苦的本源之力，再看看阿楚手中那个已经冷却的“核能暖宝宝”，再看看周围这群凡人——吕秀才正心疼地擦拭着被水浸湿的书页，郭芙蓉在拧干自己湿透的袖子，邢育森在哆嗦着向佟湘玉讨姜汤驱寒，白展堂则一脸后怕地拍着胸口……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悄然涌上心头。
他追寻了万古，在神界殚精竭虑，甚至不惜以身为局，所求的，不正是化解这混沌与秩序的无解冲突，寻一条众生安稳之路么？
可这答案，这让他痛苦本源得以片刻喘息的方法，竟非来自九天神殿的秘法，而是来自这红尘客栈里凡人手中一个名为“科学”的造物。
“红尘炼心……”他低低地、近乎自语般地吐出四个字，冰封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掌心那两缕纠缠的混沌与秩序之力，缓缓消散。
“额滴神啊！仙长！您可算不冻咧！”佟湘玉见危机解除，立刻恢复了掌柜本色，拍着胸口，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热情（以及一丝对赔偿的期待），凑上前，“您看您这……法力通天的，站了这半天，又冻了这么一大场，累坏了吧？饿了吧？渴了吧？快请坐！快请坐！”
她麻利地指挥着，“展堂！快把最好的雅间收拾出来！小郭！去沏壶顶好的碧螺春！秀才！把你那些讲‘平行宇宙’、‘能量守恒’的书都拿来给仙长解闷儿！大嘴！赶紧的！把你压箱底的绝活都亮出来！什么红烧狮子头、翡翠白玉汤、糖醋黄河鲤鱼……都给仙长安排上！”
白展堂应了一声，身法如风地去收拾雅间。
郭芙蓉撇撇嘴，但还是转身去泡茶。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一脸郑重地开始在书堆里翻找。
李大嘴在后厨嗷一嗓子：“掌柜的您就瞧好吧！”
锅碗瓢盆顿时响成一片。
白玦被佟湘玉这连珠炮似的热情和毫不掩饰的市侩弄得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这个精明又带着点世俗可爱的妇人，再看看周围瞬间忙碌起来、仿佛刚才那场冰封灾难从未发生过的众人，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悄然滋生。
这里没有神界的森严等级，没有勾心斗角，只有热腾腾的烟火气，直白到近乎鲁莽的关心，以及……对赔偿的执着？
他微微颔首，没有拒绝佟湘玉的安排，迈步走向已经收拾好的雅间。
步履间，那迫人的寒意似乎真的收敛了许多。
“佟掌柜的商业头脑！危机变商机！”
“神仙也逃不过同福客栈的糖衣炮弹！”
“红烧狮子头vs上古真神，押注了押注了！”
“感觉白玦大佬被掌柜的整不会了！”
雅间内，茶香袅袅。
白玦端坐，姿态依旧带着神只的孤高，但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半分。
他看着面前光幕上依旧不断滚动的弹幕，沉默片刻，终于主动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那份拒人千里的漠然：“尔等……‘家人们’……对本尊，有何疑问？”
他似乎在努力适应这种全新的交流方式。
弹幕瞬间爆炸：
“有有有！大大你们神仙平时都吃啥？喝露水吗？”
“上古神界有WiFi吗？网速快不快？”
“混沌劫到底是个啥？是不是跟宇宙大爆炸差不多？”
“大大！你认识孙悟空吗？他是不是特别能打？”
“求问修仙界职场压力大不大？加班吗？有KPI吗？”
白玦看着这些光怪陆离、角度刁钻的问题，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斟酌着，开始尝试用他能理解的、相对“凡人化”的语言回答：“神躯无需凡俗饮食，天地灵粹足矣。然……亦有喜好。”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上古时，曾有一味‘月魄凝露’，清冽甘醇……至于‘WiFi’……未曾听闻。混沌劫……”
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复杂，“非是爆炸，乃是秩序与混沌本源失衡引发的湮灭之潮，席卷诸界，万物归墟。”
当看到“孙悟空”时，他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看到“职场压力”、“KPI”时，饶是他心性坚韧，也不由得默然片刻，才缓缓道：“神职司掌天地法则，维系平衡……职责所在，无分昼夜。所谓‘压力’……便是看着无数世界在劫数中挣扎沉沦，力有不逮。”
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奈。
他的回答带着神只特有的宏大视角和疏离感，却又因努力贴近“凡人”理解而显得有些笨拙和认真，这种反差萌让弹幕更加欢乐：
“懂了！神仙喝高级饮料！”
“混沌劫=宇宙级系统崩溃！”
“神仙也996！心疼大神一秒钟！”
“孙悟空：原来我还没出道！”
“大神：KPI是啥？能吃吗？”
这时，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的小眼镜，走到白玦的桌边，仰着小脸，一脸严肃认真，脆生生地问：“白玦上神，你刚才力量失控，是因为本源有伤？就像秀才爹爹书里写的‘能量核心不稳定’？那你找到治疗的办法了吗？还是说……你的伤，跟你要找的那个‘答案’有关？”
她逻辑清晰，问题直指核心。
白玦看向这个小小年纪却思维敏锐的女童，冰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敷衍，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混沌与秩序，本为一体两面，如同阴阳轮转。然吾之创伤，使二者失衡冲突，难以调和。治愈之法……”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苦涩，“万古以来，吾遍寻诸天，尝试无数，皆如镜花水月。至于那‘答案’……”
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客栈的屋顶，望向无尽苍穹，“或许，便在‘放下’二字之间。强求平衡，本身便是一种执念，一种……更大的失衡。”
这个困扰他万古的难题，答案竟如此简单？
还是在这凡尘客栈中，被一个孩子点破？
他心中剧震，仿佛一直以来的迷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青柠小女神探上线！”
“大神被小萝莉问懵了！”
“放下？哇！大道至简！”
“神仙也逃不过哲学三问！”
郭芙蓉端着一盘刚出锅、热气腾腾、油光红亮的红烧狮子头进来，刚好听到最后几句，大大咧咧地把盘子往白玦面前一放：“哎呀！想那么多干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来来来，尝尝我们大嘴的绝活！吃了这狮子头，啥烦恼都先丢一边去！”
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雅间。
白玦看着眼前这盘散发着惊人热量和浓烈人间烟火气的食物，又看看郭芙蓉真诚（且带着点推销自家产品自豪感）的脸，再看看旁边吕青柠那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最后扫过光幕上那些或关心、或调侃、或充满奇思妙想的文字。
他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坚冰，终于彻底融化。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同卸下了万古的重担，悄然流淌。
他拿起筷子，动作略显生疏，却坚定地夹起一块颤巍巍、裹着浓稠酱汁的狮子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那凝聚着人间至味的一小块肉，缓缓送入口中。
浓郁、醇厚、带着微微烫意的肉香和酱汁的咸鲜甘甜瞬间在舌尖炸开！
这是一种与月魄凝露截然不同的、浓烈到近乎粗暴的味觉体验，充满了生命的蓬勃力量。
白玦的动作停顿了。
他细细地咀嚼着，感受着那平凡食材中蕴含的、复杂而温暖的味道，感受着那热度顺着食道滑下，仿佛连体内那纠缠不休的冰冷本源都暖融了一丝。
良久，他放下筷子，看向阿楚和晏辰，又看了看铁蛋和傻妞，最后目光扫过同福客栈的每一个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此间烟火，红尘百味，便是……吾万载所求，未能得见的‘答案’。”
他缓缓起身，对着众人，极其郑重地拱手一礼：“多谢诸位。此间因果已了，吾……该回去了。”
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虚幻。
那光芒并不刺眼，温润如玉，带着一种超脱的气息。
“白玦上神！”阿楚忍不住开口。
光芒中的身影微微一顿。
阿楚指了指他后心：“那暖宝宝……送你了！下次本源之力闹脾气，记得贴上！科学御寒，法力无边！”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白玦那虚幻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个极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微微颔首，身影彻底化为漫天柔和的光点，如同无数细碎的星辰，在雅间内盘旋一瞬，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倏然向上，穿透屋顶，消失于无形。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冰雪气息，以及桌面上那个银灰色的“核能暖宝宝”，证明他曾来过。
同福客栈大堂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光点消失的地方，仿佛还沉浸在那位上古真神最后的回眸与那抹极淡的笑意中。
悬浮的光幕上，弹幕依旧在无声地流淌，如同一条闪烁着无数思绪的星河：
“真神尝了狮子头！李大嘴能吹一辈子！”
“放下执念，拥抱烟火……破防了家人们。”
“核能暖宝宝成为上古神器（物理版）！”
“佟掌柜，房价可以涨了！神仙认证风水宝地！”
“白玦上神，常回来看看啊！带着月魄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