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丁解牛历险记(2 / 2)
铁蛋会意,那双仿真瞳孔深处掠过不易察觉的幽蓝微光——即时物质深层光谱与分子结构远程扫描启动。
现场诡异地寂静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燕小六和地上那块成了焦点的肉。
邢育森腿肚子发软,肥肉都抖了起来,抖得筛糠一样:“额滴个亲娘呀……这……这影响仕途……不,这影响……这影响我命啊!”
他几乎要瘫倒。
吕青柠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紧绷的死寂。
她举起手里的iPad,屏幕上显现着一幅复杂的三维模型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初步扫描结果——皮下组织间隙层深度检测。”
她用冷静得不像个十岁孩子的语调分析道,“有异常高密度金属微粒不规则沉积!疑似……是被油纸包裹后长时间挤压变形的细小硬物——碎银!”
祝无双瞬间捂住嘴,眼睛瞪得极大。
莫小贝倒吸一口凉气。
燕小六嘴唇哆嗦着,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表……表舅……”
此时,白敬琪那小子,大概是觉得刚才老邢抱着肉过来时走得太过“飘逸”,有些晃眼的可疑,趁着大家都愣神的功夫,早就溜到厨房门口张望了。
他猛地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哗擦!快看!”
白敬琪冲回厨房门口,指着外面刚才邢育森跑过的地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他抱肉过来那会儿,掉渣!有奇怪的颜色!”
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个小纸片,“我好奇就蹭了点!看!像不像……血干了的颜色?还有……还有……这种黑色的小粉末!”
铁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审判在此时响起:“纸片残留物分析确认:人血,高度腐败。黑色微粒为极不稳定的劣质火药残留。‘七里香’气味来源确认——与特定防腐剂混合后加速降解残留物吻合。”
邢育森这次真的撑不住了,面如死灰,肥胖的身体如同烂泥般直接瘫软下去,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绝望念叨:“完了……完了……是那包沾了血的油纸……是张屠户……他……他非要我帮他存这个……说……说是证据……”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电光火石间猛烈撞击、拼合。
“是……是栽赃!”燕小六像是被这句话猛地从泥潭里拔了出来,混沌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身体站直了,声音也不再哆嗦,而是带着一种被冤屈点燃的愤怒和不平。
“我表舅!老实的库管!绝对干不出卷银子跑路的事!定是张屠户那厮!他跟我表舅有过节!当年争城西铺面输了!”
他猛地指向肉块,又指向白敬琪捡到的纸片,最后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在地的邢育森,带着一种恨不得咬碎牙齿的急迫。
“他杀了人!嫁祸我表舅!再把沾血的证物和银子混进油纸包着,当‘好东西’诓骗你们收下!存了十年,让‘证据’消失!亲娘啊!你们要为我做主!”
他终于想起那句口头禅,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替我照顾好我……替我表舅洗刷冤屈啊!!!”
真相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刹那间剖开了覆盖十年的迷雾。
厨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祝无双低低的抽气声。
“惊天反转!年度大案!小六快启动你的唢呐召唤六扇门!”
“剧本都不敢这么写!悬疑连续剧都不敢这么反转!”
“破案了!张屠户,我劝你善良!(弹幕已举报)”
“青柠+铁蛋,刑侦技术碾压本时空二十年!”
“秀才!快!子曾经曰过啥?!”
佟湘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子,脸色白得像纸,喃喃道:“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都啥事啊……额滴亲娘啊……”
在一片混乱、震惊和悲愤的低气压中,庖丁却忽然动了。
他脸上的悲愤渐渐平息,被一种近乎冷冽的专注取代。
他没有看瘫软的邢育森,也没有看激动控诉的燕小六,更没有在意那些高科技分析和过往的冤案。
他的目光,沉静得像深秋的古潭水,只落在案板上那块颜色暗沉、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肉块上。
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和冤屈、十年的阴谋、眼前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块“材料”。
那柄布满古老污渍、形同怪物的解牛刀,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道法自然,”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在惊愕的气氛中平缓铺开,“依乎天理,因其固然。”
他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诀,又像是在与手中的刀和眼前的肉进行一场静默的对话。
郭芙蓉回过神来,刚想说这肉不能留了,赶紧上前一步:“喂!这脏东西……”
庖丁根本不需要回应。
他的动作开始了。
没有电光火石的速度,没有炫目的技巧,甚至有些缓慢。
但那把巨大的、看似锈钝的古刀落下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到极致,精准到极致,充满了令人屏息的韵律感。
刀刃沿着肉块表面暗沉的筋膜纹理滑入,不是切割,更像是在抚摸,在聆听,在引导。
刀锋过处,暗沉粘腻的表面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尘埃,竟然开始呈现出内里纹理和色泽深浅的微妙变化。
他手腕极轻微地翻转、倾斜、回旋,每一次角度的变化都恰到好处地顺应着肉块内部的肌理走向。
那沉重的刀在他手中轻盈得如同柳絮,每一次嵌入,每一次划开,都仿佛与肉块本身的每一丝纤维达成了最和谐的共振。
腐臭的味道似乎依旧在弥散,却又诡异地被那流畅到极致的韵律感冲淡了。
令人骇然的是,他使用的,正是郭芙蓉平日里砍瓜切菜、剁肉斩骨的那把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豁口的旧菜刀!
他甚至没用他自己那柄巨物。
吕秀才看得如痴如醉,眼镜都快滑到鼻尖,嘴里念念有词:“神乎其技……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
那语气,如同信徒遇见了真神现世。
锋刃游走,如穿隙过穴,行云流水。
庖丁的神情愈发专注沉静,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某种“忘我”的境界。
那些沉淀十年的油脂氧化层、筋膜间隙里夹藏的干涸血迹颗粒、甚至吕青柠检测到的那一小片紧贴着皮膜下的、微微变形的可疑金属碎块(极可能是当初包裹银子的油纸一角)——都被这柄凡铁精准无比地剥离下来,分门别类地落在旁边准备好的干净托盘里。
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随着那些腐朽肮脏的部分被剥离清除,下方露出的、保存相对完好的肉质深层,竟然被这凡俗菜刀,以不可思议的手法“切削”出了清晰的图案。
那仿佛是一幅微缩的星夜——刀痕深浅交织,恰好形成了明暗错落的星点,由内里保留的红色纤维勾勒出模糊的漩涡星云!
仅仅片刻,案板上景象已然焕然一新。
一大块令人作呕的腐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盘被精准剥离、虽然肉质不佳但已祛除毒素腐败源头的潜在食材(如果忽略它悲催的来源历史);一盘整齐摆好的异常样本(包括干涸血渍、劣质火药渣、腐烂草叶残屑、金属碎片、油纸碎片);最后,则是那个用剩下一点“干净”肉、以鬼斧神工般的“雕刻”手法呈现出来的、小小一方深邃星空图。
整个过程中,只有刀刃在筋膜和肉质上滑过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众人越来越响的吸气声。
刀停。
庖丁轻轻将手中的菜刀放下,动作平稳无声,仿佛只是放下一根羽毛。
他长长地、异常满足地吁出一口气,脸上那种笼罩已久的悲愤、郁结、甚至连刚刚被欺骗的失望都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如同得道般的澄明与平和。
他看了一眼那些清晰的证据,对着犹自沉浸在巨大冲击中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燕小六、邢育森等人颔首。
“混沌初开,是非分明。证据在此,”庖丁的声音带着尘埃落定的沉稳,目光扫过晏辰手中的直播设备,如同越过一层薄纱望向更远的地方。
“家人们,‘宝宝们’,天理昭彰,当还他一个公道。”
“卧槽槽槽槽!!!!!!!!!!!!”
“大师收下我的膝盖!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
“神级操作!看哭了!证据分离和厨艺美学完美融合!”
“解牛还能这样解?!举报了!这主播开挂!”
“前排呼叫六扇门!这是直接提供了现场勘验报告和物证分类啊!”
“这手法……医学部解剖学的祖师爷快回来拜拜!”
满场死寂被直播间海啸般的弹幕冲垮。
佟湘玉使劲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额滴个神呀……小郭!快看看!咱家菜刀成精了?!”
郭芙蓉看看盘子里那些明明白白的“证据”,又看看案板上那方迷你星空,再低头看看自己那把豁口的菜刀,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的边缘,声音都飘了:“排……排山倒海都干不了这个……”
晏辰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拍的自己,拍的有点重,龇牙咧嘴了一下):“铁蛋!全程录像清晰吧?无压缩原档打包!还有那个碎渣光谱比对记录!”
铁蛋无声地点点头,眼中数据流微闪。
阿楚则兴奋地在晏辰胳膊上拧了一把:“快快快!镜头拉近,给家人们看证据特写!青柠妹子,该你上了!”
吕青柠早就抱着平板扑了过去,小脸严肃得像个小法官:“白姐姐刚捡到的含火药粉末!铁蛋大哥扫描的变质油纸内部颗粒状不明物(银屑包裹物可能性)!”
“还有……大师剥离下来的这撮干草屑里特殊的防腐剂结晶——与老库房特定区域的防潮粉成分一致!叠加这块肉的十年以上变质周期……指向同一个地方——老库房储藏间!张屠户十年前有进出记录!”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在罗列最后铁证:“时空、地点、关联物、嫌疑人!逻辑链闭合!真相只有一个!”
她的小脑袋猛地抬起来,清脆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穿透迷雾的明亮。
“好!!!”燕小六猛地跳了起来,因激动和释然而满脸通红。
他那支掉在地上的唢呐早就被他自己一把捞起,死死攥在手里。
那刺破云霄、带着洗刷冤屈所有激动情绪的一声唢呐响,如同积蓄了十年的压抑和愤怒,猛地爆发出来!
声音高亢、激越、带着直冲云霄的穿透力,在小小的同福客栈内隆隆回荡。
他将吹嘴塞进嘴里,脸颊鼓起,丹田之气贯入,那唢呐猛地炸开一道高亢无匹的声浪!
仿佛积蓄了十年的压抑和愤怒,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呜—————!!!
这突兀而震耳欲聋、穿透力强到屋顶灰尘簌簌落下的唢呐声,吓得李大嘴一哆嗦差点坐到地上,莫小贝捂住了耳朵跳脚,吕青橙惊得“哎呀”一声躲到白敬琪身后。
但这刺耳的声音此刻在燕小六和莫小贝耳中,却如同最嘹亮的凯歌!
“表舅!”燕小六双眼含泪,声音因为吹奏的用力而破音嘶哑,“你、你看!有转机!清、清白来了!!”
“哈哈哈唢呐侠重出江湖!这是集结号啊!”
“音波攻击(物理+心理)!全场最佳控制技!”
“张屠户:危!十年前的铁拳即将跨越时空!”
“快吹!让隔壁六扇门捕头都听见!!!”
就在这鸡飞狗跳又弥漫着欢快激越的混乱中,庖丁走到了灶台边。
他那把巨大沉重的解牛刀,不知何时被他用一块干净的棉布细细地、轻柔地擦拭着,拂去上面本就不多的灰尘。
动作庄重如同对待一件圣物。
他重新背上那把古旧的大刀,走到情绪尚未平复的佟湘玉面前,深深一揖。
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的愁苦和疲惫竟一扫而空,只剩下澄澈如溪流的明净和看透世情的睿智。
“多谢掌柜收留,款待。”庖丁的声音平静舒缓,带着一种高山流水般的清越,“今日所悟,甚为通达。”
他微微一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那神情不再有分毫纠结于今古之别的躁动,也无所谓这方天地的热闹或冷清。
他解下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皮囊,递向佟湘玉:“些许薄物,掌柜若不嫌弃,可尝鲜慢用,切莫贪急贪快,辜负天恩。当细嚼慢咽,顺乎阴阳时序。”
囊中,是几块他用精挑细选的寻常后院食材(新鲜的萝卜和面粉),融合了他那份至臻技境和沉静心性烙制的点心——雪月芙蓉糕。
糕体莹润如凝脂,点缀着些许天然野莓的微红,几缕清淡自然的白气正缓缓逸出,纯净得不沾丝毫烟火气,宛如一块块方形的月下薄雪。
未等佟湘玉从这奇特的馈赠中回过神来,道谢或挽留,庖丁身形一晃。
那高大身影如一道模糊的水墨痕迹,在午后的光线中轻轻荡漾开来,随即消散于无形。
如同投入湖面的一粒石子,留下圈圈涟漪后,沉入深不见底的水中,再无半点声息。
唯有灶台上那盘点心氤氲的微薄白气,带着食物最原始的淡淡清甜,静静地缭绕着,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幻。
晏辰手机直播的光屏恰好在此时被弹幕霸屏:
“大师深藏功与名!点烟.jpg”
“这才是真·技术宅!事了拂衣去!”
“家人们谁懂啊!雪月芙蓉糕!想吃!求复刻!”
“邢捕头:我的‘和牛’!不是,我的乌纱……”
“小贝别哭!表舅冤屈可雪!大师送温暖!”
“秀才:子曾经曰过……(呆滞.jpg)”
“直播神转折!下次穿越能预约不?!”
“同福客栈:您的全宇宙刑侦&美食&解忧事务所!”
“宝宝们!预约下期‘时空访客’!板凳已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