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今宵专治各种不服(2 / 2)
只有那清冽的电子提示音在此刻响起:
“强制镇定生效。目标攻击性清零,进入音乐记忆迷走态。协议完成。”
“哗擦……”白敬琪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左轮手枪枪管。
吕青橙小手捂着嘴,杏眼圆睁,看看傻妞,看看那几个造型诡异的壮汉,又看看满堂呆若木鸡的众人,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如同点燃引信,客栈里瞬间被一片难以抑制的哄笑声淹没。
连一直板着脸的铁蛋,那坚硬光滑的金属嘴角似乎都极其轻微地往上……弯了弯?
而傻妞,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播放了一首普通的背景音乐。
【三观尽碎!音乐停战??】
【李谷一老师以一敌三!声波武器实锤了!】
【救命啊我笑得肚子疼!傻妞姐姐杀人不用刀!】
【赤身鬼跪了?!被一首歌唱投降了?!】
【啊啊啊这反转我能笑一年!】
【同福客栈年度最佳名场面诞生!】
【真相大白!音乐才是宇宙尽头的大杀器!】
【这仗打得……艺术性拉满!】
【秀才爹!您知识再牛掰能唱服壮汉吗?傻妞姐牛逼!】
在一片古怪又轻松的氛围中,解决巴山虎他们带来的麻烦正式进入清算阶段。
铁蛋如同一座移动的精金堡垒,站在场地中央,钛合金的指骨活动着发出“咔哒”脆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三个仿佛刚被抽掉了骨头的家伙:
“道歉。赔偿。选择。”他冰冷的电子音直白地蹦出三个词,充满了压迫感。
被震得半边身子发麻的巴山虎,看着自己手里只剩半截的、价值不菲的精钢刀柄,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皱成了苦瓜,肉痛地哼唧:“奶奶的……刀……算老子倒霉!多少银子?”
倚海龙还陷在那“难忘今宵”的余波里,抱着脑袋使劲晃,眼神涣散:“别唱了……别唱了……我的头……宝贝……”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鹿皮囊,似乎想找点值钱的补偿,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些冰冷的机括零件时,又猛地一哆嗦,仿佛想起了刚才那可怕的声波。
瘫跪在地的赤身鬼反应最直接。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从斗笠底下抬起了脸,露出一张疤痕交错、写满了疲惫和某种……屈辱表情的凶恶面庞。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试了两次没成功,干脆放弃,用粗壮的手指指向旁边被撞塌的桌子:“……俺……赔木头!”声音瓮声瓮气,还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颤抖。
晏辰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点温文尔雅的笑意,上前一步:“三位好汉,‘赔偿’二字,光嘴上说说恐怕不够诚意。”
“具体点?”他朝佟湘玉使了个眼色。
佟掌柜瞬间满血复活,从刚才的呆滞状态中挣脱出来,护犊子似的紧紧抱着她的宝贝账本,一个箭步冲上前,开始抑扬顿挫地点数:
“损坏八仙实木方桌一张!上好松木打造,少说也要叁两银子!”
“碗碟杯盘算你贰两!青花瓷的!”
“房顶承重柱!让这位鬼爷捶裂了三条大璺!还有白大侠削掉的半根柱子!这维修少说拾两!”
“燕捕头精神受创!抚慰金壹两!邢捕头主持公道茶水钱贰两!”
“还有我们白跑堂的头发!用了十几年的飘柔!赔偿伍钱!”
“总计……拾捌两伍钱银子!”佟湘玉一口气报完,声音清脆响亮,眼巴巴看着那三个面露菜色的汉子,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补充,“当然,要是你们身上有值钱的东西……”
眼睛滴溜溜往巴山虎断掉的刀柄、倚海龙的鹿皮囊、赤身鬼那身破破烂烂的行头上瞄。
倚海龙的脸瞬间更垮了。
他用那瘦骨嶙峋的手指,哆嗦着从衣襟内侧掏出几块皱巴巴、边缘磨损得厉害的银饼子:“……就……就这些老疙瘩……”声音带着哭腔。
赤身鬼喘着粗气,挣扎着从自己沾满污渍的裤脚褶里抠出一块成色很一般的碎银子。
巴山虎最穷酸,在腰带里摸索半天,只捏出几个混着汗味的铜板。
白展堂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就这点子家当,也敢学人出来耍横?”
他捻起那枚巴山虎给的铜板,掂了掂,“这……连俺飘柔的半根头发丝儿都买不来。”
【掌柜的霸气!明码实价!】
【赤身鬼掏银子掏得贼痛苦!哈哈哈!】
【穷鬼劫道?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燕小六值一两!史上最贵小六哥诞生!】
【真相在柜上!青柠妹妹深藏功与名!】
【秀才爹看着自己的书桌腿,心痛中……】
【展堂的头发飘柔!价值半钱银子!】
【这伙劫匪……太失败了!】
眼看局面又要僵住。
一直安静站在晏辰身旁的阿楚,灵动的大眼睛里忽然闪过狡黠的光。
她优雅地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我有妙计”的表情:
“哎,大胡子!你这一身力气,”她笑眯眯地指了指巴山虎那身小山似的腱子肉,“伐树运木材那叫一个麻利!”
“我看你们三个啊,也别琢磨那些歪门邪道了。”
“同福客栈呢,刚好有个小小的‘再就业服务中心’——专业为各种在时代浪潮中迷失方向的……好汉,提供一条改过自新、自食其力的康庄大道!包吃包住,待遇从优!”
她手指又指向还在抱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倚海龙和跪在地上喘粗气的赤身鬼:“瘦子,你这双巧手!不搞点造福大众的黑科技发明都可惜了!”
最后手指扫过赤身鬼那结实的臂膀,“还有这位壮士,采石场搬砖扛柱子!那绝对是顶梁柱级别的材料!”
晏辰默契地接口,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语调轻松又循循善诱:“是啊,劳动创造价值!既能还清债务,又能堂堂正正做人,何乐不为呢?”
“掌柜的这账,”他朝佟湘玉眨眨眼,“也总有算清楚的一天嘛!”
一旁的郭芙蓉看得噗嗤一笑,拽了拽愣神的吕秀才:“喂,秀才,你看看人家阿楚,再看看你家娘子我……啧,‘再就业服务中心’?这脑子转的!”
吕秀才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芙妹,术业有专攻……知识……知识也能转化……”
佟湘玉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讨债婆切换成了招工办主任,热情洋溢得不得了:“就是就是!额同福客栈向来以人为本!伐木、修理、扛货、甚至……嗯,去帮小郭倒腾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草?工钱按量算!童叟无欺!”
【再就业中心?阿楚小姐姐人才啊!】
【官方认证!迷途壮汉的福音!】
【画风突变成职业介绍所?哈哈哈!】
【掌柜的秒变hR!眼神都发绿了!】
【赤身鬼搬砖?画面太美不敢看!】
【秀才爹的知识转化论惨遭嫌弃!】
这三个走投无路、又刚被音乐洗了脑的好汉,听着“再就业”“还债”“包吃住”这些词汇,眼神里那点子凶悍和不甘,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终于彻底消融了。
巴山虎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倚海龙哭丧着脸点头,他实在没力气折腾了。
赤身鬼默默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抹了把脸,闷声闷气憋出一个字:“……干!”
接下来的日子,同福客栈的画风骤变。
高大的身影在客栈后院穿梭。
巴山虎挥舞着一把专门找铁匠打的、门板大的开山斧,“嘿咻嘿咻”地砍伐堆积如山的原木,虎皮坎肩被汗水浸透。
他那小山一样结实的肌肉绷紧又舒展,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沉闷的风声,粗壮的圆木在他斧下如同面条般轻易断开。
原本堆在后院、让佟湘玉无比头疼的废弃木料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被劈砍成整整齐齐、棱角分明的方木料。
佟湘玉每天都要掐着指头算几遍账,脸上的笑容像喝了蜜。
直播间时常飘过:【巴山虎在线伐木,订阅不亏!】
【这肌肉!效率!掌柜的嘴都笑歪了!】
【木头码得真齐!比莫小贝的字帖还整齐!】
另一处,倚海龙被领到了客栈角落一间临时清理出来的小库房前。
门一推开,里面堆积着各种损坏的桌椅板凳、缺胳膊断腿的农具、甚至还有些李大嘴做菜炸坏的锅盖。
佟湘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呀!小巴干活快!这些呢……就交给小海你了!”
倚海龙看着那堆破烂,脸上的五官再次痛苦地挤成一团:“掌柜的……这些……”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甜的声音及时响起,她端着一盆水和干净的抹布走进来,温柔地放在倚海龙旁边,“海龙哥,先清理干净,才好修理呀。我帮你整理。”
倚海龙看着祝无双清爽的笑脸,又看看那堆山一样高的杂物,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唉……我修……”
他瘦长的身影埋没在那堆杂物堆里,那双被油泥包裹的修长手指倒是异常灵活。
他把破锅盖固定在简陋的木工台上,嘴里念念有词:“风火轮……不,这是要当隔热垫……得配静音轴承?好像不行……”
动作却不停,利落地打磨、刨光、打孔、嵌合榫卯,手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几天之后,那些破桌子腿配上打磨光亮的破锅盖底,居然组合成一只只圆滚滚、亮晶晶、底部带滚珠轴承的……茶盘转台?
放在大通铺长桌上试了试,转得又轻又稳!
【哗擦!废物变身!倚海龙巧手大师!】
【那个转台!想给同福客栈送钱!】
【展堂哥擦桌子省老鼻子劲了!】
【无双妹妹的鼓励是巧手催化剂!】
至于赤身鬼……他被佟湘玉“发配”去跟李大嘴搭档了。
在后厨帮忙劈柴火那真是大材小用,佟掌柜精打细算,另安排了艰巨任务——给客栈那口埋在地下的老水井清淤!
这活儿又脏又累,需要有人下到又深又窄的井底去挖淤泥。
赤身鬼二话不说(其实也说不出什么),顶着那顶破斗笠就下了井。
那黝黑发亮的恐怖肌肉在昏暗的井下像某种活着的铠甲蠕动。
他整个人潜在井底浑浊冰冷的泥浆里,只露出上半身和一顶斗笠的尖顶。
李大嘴在上面拿绳索吊泥桶。
“鬼爷!泥桶满了!拉!”李大嘴在上面扯着嗓子喊。
井下传来闷雷般的答应:“好!”
一双筋肉虬结、沾满漆黑泥浆的巨臂从井口冒出,稳稳地把那沉甸甸的、装满淤泥的木桶搁在井沿上。
佟湘玉看着井边那堆迅速增高的黑泥山,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搓着手:“哎呀,这下水好喝了!干净!卫生!”
直播间更炸:【壮士深潜同福井!为清水献身!】
【那手臂!井口装不下!视觉冲击拉满!】
【掌柜的!卖纯净水不?包邮那种!】
【清淤后甜水销量暴涨!预订预订!】
忙碌了大半个月,黄昏时分。
院子里堆满了整整齐齐的方木料、奇奇怪怪但实用好玩的发明品。
后厨的大水缸里蓄上了清冽甘甜的井水。
佟湘玉捧着重新计算的账本,看着上面那笔数额减少的债务,嘴角快咧到耳根子。
客栈里张灯结彩(用了莫小贝糊的灯笼和白敬琪涂的奇怪颜色),那由破锅盖和烂桌子腿改造的闪光小转台在大厅中央的长桌上轻轻旋转着,上面摆满了飘香四溢的菜肴。
开饭铃摇响。
三个在改造道路上一路狂奔的好汉被请上了主桌。
巴山虎依旧穿着他那件虎皮坎肩,但脸上少了些戾气,坐得稍微……板正了一点。
倚海龙则换上了套祝无双帮他洗干净的、同福跑堂的旧青布衫子,头发也挽得整齐了些,只是看着满桌的饭菜,尤其那金黄油亮的红烧肉时,眼神贼亮,搓着手的频率和当初看那盏油灯时几乎一样。
赤身鬼也套了件粗布褂子,遮掩住那身骇人的肌肉,他的破斗笠搁在旁边的长凳上,露出的脸上疤痕依旧可怖,但眼神沉静,坐姿踏实,只是盯着那锅清炖的老母鸡汤时,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佟湘玉清了清嗓子,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
“咳咳!今天呢,是咱们同福客栈喜迎‘新家人’初步改造成果的日子!更是咱们三位迷途知返的汉子——巴山虎、倚海龙、赤身鬼——光荣脱债的日子!”她眉飞色舞。
巴山虎闷着头哼了一声。
倚海龙赶紧堆起笑容,有点谄媚还有点不好意思。
赤身鬼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为了庆祝这份改过自新的喜悦,为了这桌香喷喷的饭菜!干杯!”佟湘玉高高举起手中的小酒杯(里面是水)。
“干杯!”整个同福客栈响起了热闹的呼应声。
清脆的碰杯声叮当作响。
满桌欢腾中,白展堂悄悄凑到郭芙蓉耳边,声音带着笑意:“小郭,看见没?这路子才是正途!比你那排山倒海靠谱多了!以德服人,以工代赈!”
郭芙蓉夹着一块香喷喷的溜肉段正要往嘴里送,闻言放下筷子,哼了一声,白了白展堂一眼:“去你的!没我的‘排山倒海’镇场子,他们仨能这么老实?”
“这叫……”她想了想,憋出一句,“这叫劳动改造的预备阶段!懂不懂?”
吕秀才优雅地呷了一口汤,摇头晃脑,悠悠地吟诵:“子曾经曰过……哎哟!”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郭芙蓉伸过来掐住大腿的手给打断了。
“就你话多!吃饭!”郭芙蓉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三壮汉改造成功!泪目!】
【掌柜的账本消了债!普天同庆!】
【芙蓉姐的理论精妙绝伦!排山倒海奠基劳动改造!】
【秀才爹被打断施法!心疼一秒!】
【同福客栈团圆饭!家的味道最温暖!】
【莫小贝的红烧肉看着绝了!想舔屏!】
夜色渐深。
同福客栈门口挂着那两盏新糊的大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巴山虎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里面是佟湘玉塞给他的、足够吃三天的硬面馍馍和咸菜疙瘩。
他回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客栈大厅,那里传来隐隐的笑闹声。
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对着门口送别的佟湘玉、白展堂他们拱了拱手,闷闷地说了声:“……走了。”
转过身,那高大的身影拖着一抹山岳般的影子,一步步沉稳地踏向更深沉的山林小路。
倚海龙腰里挂着那个空瘪了不少的鹿皮囊,手里攥着一张小心折叠起来的纸——上面画着他设计的那个简易茶盘转台的构造图,傻妞帮他复印的。
他对着一旁微笑的祝无双连连作揖:“多谢掌柜的!多谢展堂哥!多谢无双姑娘……再造之恩,永世不忘!”
临走前,他眼睛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个在长桌上匀速旋转、打磨得锃亮的锅盖底转盘,舔了舔嘴唇,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决然地转过身,瘦长的身影沿着灯火稀疏的街道尽头,朝着七侠镇外未知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在最后的是赤身鬼。
他依然戴着那顶标志性的破斗笠,换上的粗布褂子显得紧绷绷的。
面对佟湘玉塞给他的一小坛子李大嘴秘制的酱菜,他显得有点无措。
抱着那坛子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斗笠深深压着。
最后,他抬起头,灯光下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似乎极其勉强地、肌肉痉挛似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带点狰狞感,却努力表达善意的笑?
只定格了不到半秒。
然后他对着佟湘玉,也对着门口众人,动作有些僵硬地、幅度极大地抱了抱拳,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保重。”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抱着那坛子酱菜,大步流星地走进沉沉的夜色之中,步伐沉稳有力,脚步声渐渐在远处的黑暗里融去。
客栈门口的灯笼光线,在通往不同方向的石板路上,拉出了三条越来越长的、最终消散无踪的影子。
【壮士一去……呃,其实是奔向新生!】
【巴山虎归林!天生神力有了归宿!】
【倚海龙带走了设计图!发明家的火种!】
【赤身鬼的笑……有点吓人但莫名感动!】
【酱菜坛子!大嘴哥的味道伴随余生!】
【路在脚下!愿他们找到真正的江湖!】
【同福客栈仁德传天下!】
【掌柜的眼睛红了!硬气点!】
【小六哥唢呐吹起来!送英雄!】
大堂内,悬停的直播水晶球无声地旋转。
最后一片代表着送别与总结的彩色文字缓缓流淌:
【七侠风月聚豪侠,木屑机巧映清茶。虎啸龙吟归林海,一曲烟火暖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