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北第一狠人(2 / 2)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只有范德彪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在回荡。
佟湘玉忘了算盘,白展堂收起了嬉笑,郭芙蓉捂住了嘴,吕秀才叹息着摇头。
光幕上的弹幕也完全变了风向: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
“十年前…孩子丢了…这心结…”
“彪哥…唉…”
“保安弄丢雇主孩子…这自责能压死人啊…”
“难怪他那么想证明自己厉害…是怕自己真的没用吧…”
“哭了…彪哥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公孙不惑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怀表。
催眠只是引子,宣泄出来,或许才是疗愈的开始。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带着悲悯。
阿楚和晏辰相互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动。
阿楚轻轻握住晏辰的手,晏辰用力回握了一下。
铁蛋沉默地走到一边,傻妞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默默地递了过去。
李大嘴搓着手,犹豫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开口:“那…那啥…彪哥是吧?别…别哭了。俺…俺是厨子李大嘴!俺跟你说,这世上没啥事儿是一碗热乎饭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两碗!”
他试图用自己最朴素的道理安慰人:“俺去给你整点实在的!保管你吃了心里舒坦!”
说完,他转身就往厨房跑,脚步咚咚响。
佟湘玉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范德彪,又看看地上的碎片,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绕过柜台走出来。
她没有再提那二钱银子,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塞到了范德彪那只紧攥着破手包的手里:“擦…擦擦吧。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额…额也是当娘的人…知道孩子没了…那滋味…”
她的声音也低沉下去,带着感同身受的酸楚。
莫小贝走到公孙不惑身边,低声问:“不惑,他这心结…催眠能解开吗?”
公孙不惑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催眠只是引导宣泄,让他直面恐惧。真正解开心结…要靠他自己走出来,也需要…时间,还有周围人的善意。”
白展堂拍了拍范德彪颤抖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彪哥,听老哥一句。人这辈子,谁还没个闪失?背着这么重的包袱走了十年,够了。该放下了。”
“放下?”范德彪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空洞而绝望,声音嘶哑,“怎么放?那孩子…玲玲…她找不回来…我这辈子都放不下!我是个罪人!”
“未必找不回来哦!”吕青柠稚嫩却充满笃定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她举着自己的小小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上面似乎有复杂的分析图谱:“彪哥叔叔,你说那个小妹妹叫玲玲?十年前在辽北?穿着粉色裙子,梳羊角辫?你记得具体日期吗?还有那个厂的名字?”
范德彪茫然地看向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女孩,下意识地回答:“…阳历…九月初三…下午三点多…厂…厂子是…辽北第三纺织厂…”
“OK!”吕青柠小脸严肃,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操作起来,一边操作一边念念有词,“时间、地点、关键特征…接入数据库…模糊匹配…排除法…哎呀,傻妞姐姐!帮个忙,调用一下你们那个…那个啥历史人口流动异常记录!对!重点筛查同年同月附近区域福利院、救助站的接收记录!还有…有没有非正常迁户口的五岁左右女孩!”
傻妞立刻响应:“要得!马上分析!”
她的电子眼蓝光闪烁,显然在调动庞大的数据库进行交叉检索。
“青柠小神探上线!”
“高科技寻人!有戏!”
“傻妞铁蛋数据库牛哇!”
“彪哥有希望了!”
“加油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吕青柠小小的平板和傻妞闪烁的眼睛上。
范德彪更是忘记了哭泣,眼睛死死盯着吕青柠,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呼吸都停滞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厨房里传来李大嘴“咚咚咚”大力剁肉的声音,像是在为紧张的气氛敲着鼓点。
突然!
“滴滴滴!”吕青柠的平板发出一阵急促的提示音!
一个档案页面被高亮标出!
“找到了!”吕青柠兴奋地跳了起来,把平板举到范德彪眼前,“彪哥叔叔快看!是不是这个!”
屏幕上是一张有些模糊的扫描照片,一个五六岁、梳着羊角辫、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镜头。
旁边是文字记录:“王玲玲,女,于XX年9月4日(即范德彪所说丢孩子的第二天),在距离辽北第三纺织厂约十五公里的国道旁被巡警发现,疑似走失。因无法查明身份,由辽北市阳光福利院接收。记录显示,三个月后被本市一对无子女的教师夫妇合法收养,迁入本省临江市。现有姓名:李安然。”
照片上的小女孩,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模样!
范德彪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他一把夺过平板,手指颤抖着抚摸着那张小小的照片,看了又看,仿佛要把它刻进灵魂深处。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冲击着他,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次,是滚烫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之泪!
“是…是她!是玲玲!是玲玲啊!她还活着!活着!还活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又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紧紧抱着那个平板,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老天爷啊!她活着!她好好的!我…我对不起她…可我…我…”
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语无伦次。
整个同福客栈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太好了!”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
“我就说嘛!吉人自有天相!”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太好了!呜呜呜看哭了!”
“青柠小宝贝太棒了!科技改变命运!”
“傻妞铁蛋牛逼!同福客栈牛逼!”
“彪哥,这回真能放下了吧?”
郭芙蓉激动地唱了起来:“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吕秀才立刻跟上,用他那塑料英文深情朗诵:“Oh! Love! Aazg Love!”
李大嘴端着一个大海碗,腾腾地冒着热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碗里是乳白色、点缀着红色枸杞和金黄蛋花的醪糟,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和淡淡的酒酿气息:“彪哥!彪哥!快!趁热!俺这独家秘方‘忘忧醪糟’!加了双份糖桂花!喝了保管啥愁事儿都忘了!甜到心坎里!”
范德彪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碗,看着李大嘴憨厚关切的脸,看着周围一张张为他由衷高兴的笑脸。
十年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和汹涌的暖意,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接那个碗,手却抖得厉害。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碗沿的刹那,光幕上,一条条弹幕汇成了整齐的暖流:
“彪哥别哭!你永远是俺们心中的功夫海牛!”
“彪哥!喝了这碗甜酒,以后都是甜日子!”
“范德彪!你是最棒的保安!玲玲会感谢你一直惦记她!”
“辽北狠人,以后要笑着活!”
那行“功夫海牛”的弹幕尤其醒目。
范德彪看着那行字,愣了愣,随即,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复杂又终于释然的笑容,缓缓地、艰难地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
他不再犹豫,双手稳稳地捧住了那碗温热的醪糟。
“谢…谢谢!谢谢大家!”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他低下头,凑近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甜蜜温暖的香气,然后,像是汲取了巨大的勇气,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滚烫甜蜜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真的将十年的苦楚冲刷掉了大半。
放下碗,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十年的浊气全部吐尽。
那一直紧绷着、佝偻着的背脊,似乎也挺直了一些。
他看着李大嘴,看着佟湘玉,看着白展堂,看着吕青柠,看着阿楚晏辰,看着铁蛋傻妞,看着客栈里每一张真诚的脸,最后目光落回光幕上那些滚动的、温暖的文字。
“我范德彪…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洪亮了许多,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坦荡,“今儿个…在同福客栈…我…我算是活明白了!啥狠人不狠人的…都是狗屁!能踏踏实实活着,心里头没病没灾…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我这就回去!回临江!我要…我要去看看玲玲!远远地看一眼就行!看她过得好…我就…我就彻底安心了!然后…找个正经活儿干!好好活!”
“好!”众人齐声喝彩。
“彪哥爽快!”白展堂竖起大拇指。
“一路顺风!”佟湘玉笑道。
“记得常回来看看!”郭芙蓉挥着手。
“Good ck!”吕秀才送上祝福。
“要得!雄起!”傻妞用四川话鼓励。
范德彪重重地点头,对着所有人,对着那道光幕,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挺直腰板,转身大步朝着客栈门口走去。
阳光从门外洒进来,落在他微旧的保安制服上,那背影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反而有了一种新生的力量。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挥了挥手臂,声音带着笑意和释然:“走了!同福客栈的兄弟们…还有直播间的家人们!我范德彪…谢了!”
他的身影融入门外明亮的阳光里,很快消失不见。
客栈里安静下来,弥漫着醪糟的甜香和一种淡淡的、温暖的余韵。
光幕上,弹幕还在轻轻跳动:
“彪哥,好好生活!”
“功夫海牛,后会有期!”
“这结局…暖到心里了。”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阿楚轻轻靠在晏辰怀里,晏辰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铁蛋默默关掉了直播光幕。
傻妞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佟湘玉拿起算盘,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下,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白展堂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新的故事还在等着他们,但此刻的同福客栈,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甜味的宁静里。
异客卸甲归心途,旧痂剥落见新肤。
同福一盏忘忧醪,暖透人间十年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