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的自我修养（2 / 2）
“莫小贝刚才喊得我心都碎了！啥捕捉器这么邪门？”
“靠弹射的鸡骨头和《好运来》破幻术？我粉了铁蛋傻妞一辈子！”
“这里没有你所谓的捕梦器！”晏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里只有活生生的人！为亲人朋友担惊受怕的人！为无心之失懊恼羞愧的人！为守护而拼尽全力的人！”
少年猛地抬起头，那只被傻妞白光笼罩的机械义眼能量流剧烈震颤，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的嘴唇哆嗦着，试图再次驱动那邪恶的装置。
“阿楚！来点硬的！”晏辰眼神一凛。
“收到！”阿楚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手腕一翻，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圆盘“咻”地射向空中，精准地悬停在少年头顶三尺之处。
一道微不可查却蕴含强大电磁脉冲的能量屏障瞬间张开，像无形的网一样紧紧压制而下！
少年那只机械眼中的深紫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彻底熄灭。
能量流停止流动，只剩下黯淡冰冷的复杂部件结构。
少年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捂住那只失去光泽的义眼，“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脸上的狂热、执念、痛苦，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茫然与空虚。
“老板，数据库比对成功！”铁蛋憨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这小子属于一个跨时空的黑市组织——‘织梦黑市’。他们专门抓捕特殊人群的‘欲望核心’，压缩成高能晶体，卖给那些试图制造终极幻境或者精神控制的疯子科学家或变态艺术家。这家伙代号‘灵眸’，是他们的顶尖‘捕梦手’，因为强行过度使用自己的天赋，把自己那只天然异瞳都透支到坏死，才安了这么个电子眼替代。这次好像是任务失败后精神错乱，循着某种残存的追踪信号误打误撞奔着小贝姑娘蕴含的强大纯净内力波动来了。”
“织梦黑市？！听着就像智商税！”
“抓捕欲望核心？丧心病狂！”
“透支天赋到异瞳坏死？玩太大了吧兄弟？”
“所以小贝成了目标？心疼小贝一分钟。”
祝无双倒吸一口冷气：“哎呀！我的天！难怪他一直说‘捕捉器’！他还想捕捉啥梦想啊？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么！”
她心疼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年。
阿楚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少年：“你叫林默尘，对吧？铁蛋查到了你原名。”
少年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织梦黑市的顶级‘灵眸’，为了业绩把自己搞成了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还债？证明自己？还是觉得别人的梦想就该是你的玩物和垫脚石？”
阿楚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针，扎进林默尘空洞的心里。
佟湘玉看着这半大的孩子，一脸狼狈茫然，身上的非布非革的衣服还蹭着灰，那半报废的机械眼黯淡无光。
陕西人的爽利心肠立刻占了上风：“哎呦额滴娃呀！看看你把自己弄成啥样子了嘛！逮谁就抓，逮谁就咬，像个慌爪子饿狼！那啥黑市就不是个好营生！听掌柜的一句劝，回头是岸！”
“掌柜的说的对啊！”白展堂也叹了口气。
“你看看我们，老白我当年号称盗圣，听起来威风吧？现在不也老老实实擦桌子帮老婆掌柜？人啊，得给自己找条舒服又安稳的道儿走！”
他说着，拿起抹布，下意识地想顺手揣点什么，发现佟湘玉正斜睨着自己，赶紧又讪讪放下。
公孙不惑上前一步，标准的沪普带着一种温和的穿透力：“小兄弟，侬格个样子吃力伐？格个黑市，就像一口大染缸，跳进去容易，洗干净就难咯。侬这只电几眼，看得穿墙壁，识得破幻象，那看得透侬自己心里真正想要啥子伐？”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引导之力。
林默尘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了迷茫之外的波动。
像死水微澜。
他嘴唇蠕动，发出破碎的音节：“我…我不知道……只想……抓到最好的那个‘梦’……证明我不是废人……他们抛弃了我……”
全息弹幕上划过一行：
“戳中泪点…被工具化的孩子？被抛弃的执念？”
“证明个屁！证明给谁看？”郭芙蓉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天然的侠气。
“抛弃你的那些人，眼睛早瞎了！心肝儿都烂了！你跟一群瞎子烂人证明啥？芙蓉女侠我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图的是自己快意！图的是吕郎高兴！他们喷我女侠是作秀？喷我唱歌跑调？姑奶奶我还就偏要又作秀又跑调，开心就好！关他们屁事！”
吕秀才感动得连连点头：“芙妹说的对！我支持芙妹！走自己的路，让狗去吠！”
他豪情万丈，“Let the bark! Bark! Bark like a dog!”
一直沉默的莫小贝，看着林默尘那只只剩下黯淡机械结构的眼睛，缓缓走近。
她伸出手，并非去触碰那个冰冷的电子眼，而是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只曾带给她巨大力量、也让她在幻境中饱尝恐惧的手掌此刻无比温暖而坚定。
林默尘浑身一震。
“我叫莫小贝，华山掌门。”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经历过痛苦后沉淀的柔和。
“那只手环，”她看向公孙不惑刚帮她重新戴上、泛着温润红玉光泽的手环，“不是什么量子捕梦器。那是小时候我嫂子送给我的。那年我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是她卖了嫁妆里的最后一件金饰换钱请来的大夫。她把这个手环戴在我手上，说‘小贝，这是嫂子能给你的最好的护身符，它叫追梦光轮。只要你心里还有光，还想向上走，它就永远护着你’。它跟着我习武，跟着我打架，跟着我长大，吸了我的内力，或许就有了奇妙的共鸣。但这力量从不为捕捉他人的梦想而生！它的光，永远只为追梦的人照亮前路！只为自己心中的那份渴望驱散黑暗！”
莫小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默尘沉寂的心底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莫小贝肩上那温润红光的手环，又看向莫小贝清澈明亮的眼眸，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向公孙不惑鼓励的目光、佟湘玉眼中的痛惜、白展堂的唏嘘、郭芙蓉的豪气、吕秀才的酸腐直白……
最后，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头顶那看不见的、连接着无数异时空心灵的全息光幕。
上面正飞速刷过新的弹幕：
“追梦光轮……守护而非掠夺！泪目了！”
“老板娘当年的嫁妆金饰换回了掌门一条命！比什么神器都珍贵！”
“最好的护身符是家人的爱！”
“泪点崩了……@小贝加油！追梦人永不言弃！”
“孩子，放下别人的‘梦’，找回你自己的光吧。”
一种无声的沉默笼罩下来。
那不仅仅是声音的缺失，更像是一片沉重却开始缓缓融化的坚冰。
阿楚适时撤掉了头顶的电磁压制装置。
晏辰示意铁蛋傻妞暂时退后一步。
佟湘玉轻轻推了推李大嘴，后者会意，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端出一大海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油泼面，上面铺着满满的葱花和红艳的油辣子。
李大嘴把海碗轻轻放在失魂落魄的林默尘面前的地上，瓮声瓮气地说：“孩子，啥也甭说了，吃点热乎的！掌柜的请客！再美的梦，也没有眼前这碗实打实的面来得踏实管饱！吃饱了，才有劲儿去想，你自己心里头，到底要个啥！”
腾腾的热气熏在林默尘脸上，辛辣的油香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看着碗里红亮诱人的辣子油，再看着李大嘴朴实憨厚的脸，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脑袋，看向满堂的陌生人——他们的目光不再是敌对和恐惧，而是带着探究、痛惜、鼓励……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尴尬却释然？
白展堂干咳一声：“那个……刚才说‘百年金丝楠’那事儿……咳，是掌柜的情急之下有点……艺术加工……”
他难得的老脸一红。
佟湘玉立刻接话，带着点陕西婆娘的爽利狡黠：“那是！不过嘛……心神安抚费还是要算的哦！柱子可是要修葺的！”
她冲着林默尘眨眨眼，“不过看你年纪小，打个折！按普通水曲柳算！就当你娃交个学费了！”
林默尘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只冰冷的机械左眼依然黯淡无光，而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的眼睛里，却瞬间涌上了无法自抑的水汽。
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进面前那碗红亮的油泼面里。
他像是一头终于卸下了重担的野兽，又像一个走失了太久、终于找到归家路的孩子，失声痛哭起来。
肩膀剧烈地耸动，呜咽声里充满了巨大的空洞被另一种温暖陌生的洪流强行冲刷填充的痛楚与迷茫。
他甚至伸手想去抓住什么支撑，那只完好的手在身侧的空气中徒劳地抓握了两下，最终只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全息光幕上，弹幕短暂的停滞后，再次缓缓流动：
“哭了？哭出来就好！执念就是心上的茧，太厚了才会变成锁链。”
“油泼面配眼泪，这顿‘回家饭’味道够重！”
“少年回头金不换！七侠镇同福客栈专治各种想不开！”
“放下那虚无的‘梦’，才能拥抱真实的路。”
没人说话。
只有少年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在大堂里回荡。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李大嘴又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温热的米酒放在面碗旁边。
过了许久，哭声渐渐止歇，只剩下间断的抽噎。
林默尘慢慢地放下捂着脸的手，眼睛红肿得厉害，但里面那近乎癫狂的空洞似乎被泪水洗去了些许。
他看向莫小贝，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磨过：“对……对不起……我看到那道光……太纯粹、太明亮了……我以为……”
莫小贝摇摇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没事了。你的光弄丢了，我们帮你一起找回来。”
她看向公孙不惑。
公孙微微一笑，优雅地整了整西装领口——那西装在之前的混乱中已经有些皱了：“格种精神层面的内伤，阿拉弗莱堡毕业的催眠及读心术专家倒是能帮帮场子。侬需要一次深度的心灵清理套餐伐？”
“铁蛋！”阿楚果断开口。
“联系‘织梦黑市’的清洁工！匿名举报他们在七侠镇分舵的坐标！”
铁蛋比了个OK手势，数据流在他眼中无声刷过：“老板放心！包在他身上！匿名举报信已经漂漂亮亮地发他们对头邮箱了！‘黑市’高层们最近会很忙，忙着应对对头狂风暴雨的打击，估计暂时没空追杀一个‘失联的小捕手’。”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金属牙。
佟湘玉立刻补充：“对对对！我们同福客栈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小伙子放心在这养养精神，顺便……把柱子修补费、心神安抚费、误工费、营养费啥的，打打小工抵偿一下嘛！”
白展堂赶紧接话：“正好我这儿擦桌子的布头永远不够！需要心灵手巧的！年轻人不怕吃苦！”
林默尘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实无比、生动鲜活的面孔，再看看全息光幕上那些不断跳跃、虽隔着时空却充满暖意的“家人们”的留言。
一种陌生而巨大的疲惫感席卷了他，但这一次，疲惫之下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放松？
他慢慢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行了宝宝们！”阿楚的声音恢复了她御姐的爽利，对着直播设备朗声道。
“叛逆捕梦官找到了新的归航坐标！今天的《同福异时空大冒险》也到了尾声！新朋友需要静静，同福客栈也需要收拾收拾准备迎接晚上的客人！家人们，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全息光幕上弹幕刷起一片：
“撒花完结！治愈系！”
“追梦赤子心！下一季快点来！”
“记住：江湖不是金丝楠的柱子，是那碗油泼面！”
“祝灵眸小朋友找回自己的光轮！再见！”
光幕缓缓暗淡、消失，如同收拢的星光。
同福客栈终于安静下来。
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油泼面辣香，碗里葱花与红油混合的诱人色泽，以及一个坐在面碗前、茫然却卸下了千斤重担，开始笨拙地拿起筷子，尝试找回人间烟火滋味的少年。
阿楚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顺势搂住晏辰的脖子，对着他完美的下颌线吧唧亲了一口，御姐脸上满是调皮：“晏公子，今儿个这出戏，情感够跌宕，打戏够刺激，科技加持够炫酷，结尾升华够温暖——给几分？”
晏辰宠溺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声音低沉带笑：“感情演绎满分，临场反应满分，至于那点土味情话……还没达到我的天花板，暂时给个九十九分吧？差一分怕你骄傲。”
阿楚俏脸一皱：“哼！不满意？那我再想想，‘你这脑子里的CPU是不是专门给我装了个无限宠溺线程？’怎么样？”
晏辰：“…嗯，这句有点废料文学的味儿了。满分升级！可以启动无限宠溺线程了。”
“油嘴滑舌！”阿楚嗔笑。
铁蛋凑近傻妞，东北腔带着得意：“咋样，老妹儿？最后那首《好运来》，是不是神来之笔？节奏、威力、破防效果，三连冠！”
傻妞撇了撇嘴，带着川味的娇嗔：“也就你个大老铁品味独特！下回搞点经典歌剧行不行？《卡门》或者《图兰朵》？”
铁蛋搓着大手：“那不行！那玩意儿没这味儿！咱东北人就图个喜庆热闹！”
“瓜兮兮的！”傻妞啐道，嘴角却不自觉扬了起来。
大堂里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吕秀才又拿起了他那本《大明律》，郭芙蓉捧着脸崇拜地看着。
白展堂重新擦拭起他那“水曲柳”柱子，佟湘玉则拉着莫小贝和公孙不惑悄声商量林默尘的安置费用问题。
龙傲天歪着嘴，拉着祝无双检查他那件“雷霆傲天无敌战甲”有无划痕。
邢育森满足地喝完了面汤，燕小六抱着刀打瞌睡。
白敬琪红着脸把左轮塞给吕青橙：“这个…暂时归你保管！我怕……我怕我又脑瓜子一热…”
吕青橙甜甜一笑：“那你……以后别老那么冲动啦！”
后院的角落，崭新的木屑散发着清香。
林默尘默默地拿起刨子和凿子，在白展堂的指点下，修补着柱子上的弹孔和那一记“惊涛掌力”留下的凹痕。
木屑纷飞中，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落在他完好的那只眼眸里，映出一线浅浅的、微弱而真实的暖光。
那只机械眼依旧冰冷沉寂，但握着刨子的手，却开始微微颤抖着，感受着木头粗糙真实的纹理和……从未有过的温度。
心藏赤诚赴异乡，
何须强抓他人光？
百味人间烟火暖，
同福才是梦归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