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饼之恩(1 / 2)
第121章 一饼之恩
“杀了他……”
“杀了他——”
“你才是独一无二的刘非!”
黑影的声音越发的尖锐, 兴奋得颤抖,道:“若不然,你永远只是一个影子, 一个不能见光,活在卑微之中的影子!!!”
刘离慢慢眯起眼目, 眼神仿佛被黑影蛊惑了一般,愈发的狠戾,就在黑影狂笑不止之时,刘离突然一动, 袖袍一抖,唰的退出藏在袖袋中的短剑, 狠戾的划向黑影。
“啊!!”黑影惨叫一声,显然被刘离划伤了。
嘭——
屋舍的房门一动,刘非显然是听到了惨叫声, 从屋舍中冲出来,道:“刘离!”
那黑影似乎并不恋战, 抽身便走,冲入黑暗之中, 快速的逃窜。
刘离握着滴血的短剑, 并没有追上去,使劲甩了甩血珠。
刘非连忙道:“刺客么?你受伤没有?”
刘离摇摇头,眼眸一动, 道:“快,咱们去找赵歉堂,他或许有危险。”
“赵歉堂?”刘非不解。
方才影子对刘离说了那么多, 无非就是想要挑拨离间,想让刘离与刘非自相残杀, 如果影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最想要杀死的,便是赵歉堂。
只要赵歉堂一死,他便可以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赵歉堂。
刘离来不及解释,道:“快!”
二人冲向赵歉堂的屋舍,幸亏屋舍就在附近。
“啊……”是赵歉堂的喊声,屋舍中同时发出“嘭”一声,似乎是甚么被撞倒了。
刘非与刘离冲过去,一下撞开大门,只见赵歉堂连滚带爬的翻在地上,屋舍中并不是那影子,而是几个黑衣刺客,显然影子没有亲自出手,因为身为“赵歉堂”他根本不会武艺,所以特意买凶杀人,雇佣了几个死士。
死士冲向赵歉堂,赵歉堂很是没有起子,连滚带爬倒在地上躲避。
刘非眼眸一掠,一把抓住挂在屏风上的鲛甲,扔过去道:“快穿上!”
赵歉堂接住,一面逃跑,一面匆忙的披在身上,大喊道:“救……救命啊!”
赵歉堂和刘非都不会武艺,刘离也不会武艺,但是学过一些骑射,一手抓住一个,带着二人往外冲去。
死士一剑刺来,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一抹银光闪烁,有人冲了进来,挡开死士的刺杀。
刘非定眼一看,并非一个人,是两个人。
梁错和梁任之同时赶到,二人均是手执长剑,动作同步的惊人,连同招式都一模一样,挡开死士的长剑。
接下来的三招,也是一模一样,长剑一挽、一震、一荡,将死士震开。
梁错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与梁任之的招式同步的惊人,不由多看了一眼梁任之。
死士见到有帮手前来,想要逃跑,梁错与梁任之欲追,刘离却道:“不必追了。”
二人这才停下来,梁错焦急的道:“受伤没有?”
刘非摇摇头,对刘离道:“你可是知晓这些人的身份?”
赵歉堂惊魂未定,呼呼喘着粗气,结巴的道:“难、难道是功曹史……功曹史派来的杀手?”
梁错摇头,道:“赵河功曹被关在牢狱中,而且刚才也受到了袭击,合该不是他派来杀人灭口的,再者,若是杀人灭口,第一个先杀的是老丈之子,而不是你。”
“是、是啊……”赵歉堂迷茫的道:“好奇怪啊。”
刘离没有说话,眯起眼目沉思着,似乎有甚么心事。
刘非敏锐的发现了刘离的不对劲儿,但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道:“快去看看圄犴怎么样了。”
梁错点点头,道:“好。”
等众人都散了,刘非这才对刘离道:“你知晓袭击赵歉堂的死士,是谁派来的?”
刘离沉默着,点点头。
刘非又道:“并非是赵河功曹,那是……”
刘非眯了眯眼目,了然的道:“另外一个赵歉堂。”
刘离擡起头来,眼神中露出一抹惊讶,似乎没想到刘非这么快便猜出来了。
刘非笑道:“怎么,觉得我太聪明了?没办法,谁叫你就是这般聪敏呢?”
刘离险些被他逗笑了,刘非到底是在自夸,还是在夸赞自己?不过,都一样……
刘非道:“能叫你这般魂不守舍的,除了与你相似的另外一个赵歉堂之外,也只有梁任之了。”
刘离蹙眉,道:“关梁任之甚么事。”
刘非挑眉,抱臂道:“说说罢,反正你不说,我也会猜到,与其那么麻烦,还不如你从实招来。”
刘离叹了口气,道:“我方才见到了赵歉堂,另外一个赵歉堂,他同我说了一些话。”
刘离将“影子”需要杀死正主,取而代之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非恍然,道:“原是如此,怪不得,所以另外一个赵歉堂就是影子,他雇佣了死士,想要杀死真正的赵歉堂,然后变成真正的赵歉堂。”
刘离道:“所以我才说不必追了,那些不过是死士,他们收钱办事儿,定然也不知具体底细,抓住了无用,反而会惹得梁错和梁任之的怀疑。”
刘非点点头,道:“毕竟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他们合该是不相信的……也不知他们若是知晓了,自己只是书中的人物之后,会是甚么样的反应。”
刘离看向刘非,眼神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忧愁,轻声道:“你……不怕我么?”
“怕你?”刘非反问。
刘离的嗓音很轻很轻,道:“按照这个说法,我也是‘影子’,你便不怕,我想要害死你,然后取代你?”
刘非没有立刻说话,伸手握住了刘离的双手,道:“我想让你活下去,便如同你想让我活下去一样,你我都不想失去彼此。”
刘离眼眸波动,深深的看着刘非,道:“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不再经受任何痛苦,如果非要死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我。”
刘非眯眼道:“说甚么晦气话?以前你经受痛苦,那是因着无人陪你,如今还有我在,我便不信,两个刘非还有搞不定之事。”
刘离被他逗笑了,道:“如此自信,果然是我的秉性。”
二人正在说话,梁翕之走进来道:“太宰,刘君子,陛下请二位去一趟圄犴,火耗的事情,好似又有了新的发现。”
刘非与刘离来到圄犴,地上全都是血迹,淅淅沥沥的洒了一大片。
袭击圄犴的刺客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活着的,赵河功曹受了伤,手臂开了一个大口子,跪在地上叩头道:“陛下!陛下!我招!我全都招啊!”
影子袭击赵歉堂,只是趁着圄犴大乱,那些死士和刺杀赵河功曹的刺客,并不是一伙人。
赵河功曹气愤的大喊着:“陛下!都怪下臣一时贪心!起了邪念!下臣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火耗!但是……但是下臣也是被逼无奈,那些火耗……火耗不是下臣一个人贪污的!”
梁错冷声道:“看来还有上家。”
的确,还有上家,不然刺客也不会着急灭口赵河功曹了。
赵河功曹叩头道:“下臣也是被逼的,其实……其实那些火耗,都被孝敬了出去,落在臣口袋中的,少之又少!”
“谁!”梁错冷声道:“你的上家,到底是何人?”
赵河功曹道:“是……是赵河的水匪!”
“甚么?”梁错显然试想过,这么大一笔火耗,赵河功曹虽然是地头蛇,但是一人独吞,很可能被人检举,这么长时间没有被人检举,那就说明他还有同伙,有人与他一起贪赃枉法,官官相护,所以才能遮掩的如此完好。
但梁错没想到,赵河功曹需要孝敬的,竟然是水匪。
“放屁!”梁翕之一脚踹过去,道:“你是官,水匪是贼!你说孝敬水匪?真真儿是叫人笑掉大牙!”
赵河功曹求饶道:“陛下开恩!侯爷开恩!下臣真真儿没有扯谎,是水匪啊!是水匪!赵河水匪猖獗,尤其是南赵归顺之后,匪贼更是肆无忌惮,他们抢掠府署都不眨眼睛,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咱们府署根本没有能力围剿水匪,一而再的被水匪欺辱,那些水匪更是喊话让府署出财币,否则……否则便要屠戮赵河,下臣哪里有这么多财币,只好……只好出此下策,从火耗上咔嚓一些财币……哪知……哪知……”
赵河功曹愤恨的道:“失败之后,那些水匪竟是要杀人灭口!”
梁任之检查了那些刺客的兵器,的确并不统一,看起来像是匪贼的装备,不算精良。
赵河功曹大喊:“陛下明鉴!下臣险些身亡,又怎么敢哄骗陛下!真真儿是水匪逼迫,陛下明鉴啊!”
刘非眯起眼目,道:“是不是水匪,一查便知。”
第二日一大早,赵河的镇军将军仇亢,听说了赵河功曹下狱一事,连滚带爬的跑来请罪。
梁翕之带兵镇守在曲陵,赵河以北,仇亢则是带兵镇守在赵河以南,自从南赵归顺之后,仇亢也算是赵河以南,掌管兵权之人。
只不过仇亢一直练兵,并不管理赵河的政务,在听说赵河功曹被下狱之后,这才连夜赶来。
镇军将军仇亢跪在地上,叩头道:“卑将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梁错冷声道:“朕问你,赵河功曹声称,火耗财币全都孝敬了赵河的水匪,赵河之上,可有这么一伙横行无忌,甚至令官署都惧怕的水匪?”
仇亢脸色尴尬,迟疑道:“回陛下,这……”
梁错凉飕飕的道:“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仇亢跪在地上叩头,道:“有!有!回陛下,是有的!卑将不敢欺瞒,自从南赵归顺之后,很多南赵遗民不甘归顺,落草为寇变成了这把子水匪,他们盘踞在赵河之上,十足了解赵河的水路,每每侵扰商船,甚至侵扰战船,简直可恶至极!可恶至极!”
刘非狐疑道:“真的如赵河功曹所说,需要孝敬?”
仇亢哭丧着一张脸,道:“太宰您有所不知,这……咱们镇守赵河的军队,都是从大梁调遣而来的,说到底,不是太熟悉赵河的水路,但是那把子水匪不一样,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南人,十足了解水势,又有轻便的小舟,官兵来了就跑,官兵去了就回,来来往往的,各地的百姓也是苦不堪言,没有法子啊!”
嘭!!
梁错狠狠一拍案几,道:“朕养你,是来镇守赵河的,不是让你拿着民脂民膏,在赵河养祖宗的!”
“陛下饶命!卑将知罪!卑将知罪!”
若说水军,大梁最精良的水军,那便是曲陵军了,可说是有且仅有的最为精良的舟师,其他的舟师更像是过家家。
刘非对梁翕之招招手,二人走到一角,道:“非之前看过这位仇将军的履历,他以前似乎在侯爷手下当过兵?”
梁翕之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他以前在我手下做过校尉,后来便分出去了。”
仇亢也曾经是曲陵军的一员,有过舟师作战的经验,因此才被调遣到赵河做镇军将军。
刘非问道:“这位仇将军,秉性如何?人品如何?”
梁翕之回忆道:“秉性好像挺耿直的,很是老实一个人,不过说实在的,他在做校尉的时候,战功便那么回事儿,也就是机缘太好了,否则就这点子能力,怎么能做镇军将军呢?”
刘非了解了一些,走回来,对梁错耳语道:“陛下,想知晓这位仇将军是否说谎,试一试便知。”
“如何试探?”梁错道。
刘非眨了眨眼目,示意梁错看自己的。
刘非道:“仇将军,水匪一事暂且搁一搁,你去将赵河的四柱黄册拿出来,请陛下过目。”
“四……四柱黄册?”仇亢惊讶。
所谓的黄册,就是记录地丁、赋税、钱粮、经费等等的册子,因着封皮大都是黄色,所以唤作黄册。
这四柱黄册,分别为: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这四类,火耗银钱也在其中。
刘非挑眉道:“怎么?仇将军可是有不方便?”
赵河功曹贪赃枉法,这四柱黄册之中一定有猫腻,如果账面做不平整,肯定会牵连出更多之人,因此刘非想要查一查四柱黄册,如果仇亢多方阻拦,那么这个仇亢,必然也是贪赃之一。
仇亢道:“不不不,卑将这就去取来。”
仇亢令人去取黄册,很快,一摞一摞的四柱黄册便被取来,因着记录颇多,数量自然也不少。
刘非快速浏览这些黄册的分类,走过去,直接抽出一本,开始翻找火耗的记录,翻着翻着,蹙起眉头,道:“陛下。”
梁错拿过刘非手中的黄册查看,啪一声将黄册扔到仇亢面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摊开在地上的黄册乱七八糟,里面竟然有火烧的痕迹,重点的几页全都不翼而飞。
仇亢咕咚一声跪下来,磕头道:“陛下饶命,这并非卑将有意篡毁黄册,是……是那些水匪……他们之前冲入府署,曾经放了一把火……烧、烧毁了很多文书,这黄册,还是卑将拼死抢救,才抢救下来一些。”
“又是水匪?”梁错冷声道:“好啊,水匪竟是连官家府署都敢烧?若不是他胆子太大,便是你胆子太大!”
仇亢磕头道:“卑将不敢扯谎!不敢扯谎!是真的!”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士兵跑进来,看穿着,合该是赵河的士兵,仇亢的手下。
那士兵仓皇跑进来,还摔了一跤,跌在地上,又爬起来继续跑,狼狈至极。
“放肆!”仇亢呵斥:“慌慌张张,成甚么模样?!”
那士兵惊慌道:“将军,水……水……水匪!又来了!又来了!”
“甚么?!”仇亢一个激灵,身子摇晃,险些一翻白眼便要晕过去。
梁错冷声道:“水匪?便是那你口中,烧毁四柱黄册的水匪?”
仇亢颤抖的道:“正是啊,陛下!”
士兵道:“那些水匪,朝……朝府署来了!正在进攻府署,将军,快想个对策啊!”
梁翕之拍案而起,道:“甚么水匪,一把子贼而已!让孤会会他们!”
仇亢道:“侯爷,您可千万当心啊,那些水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狂贼!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侯爷您身份金贵,千万……”
“哪来的废话!”梁翕之拨开仇亢,对梁错拱手道:“陛下,臣请命!”
梁错阴沉的道:“好,曲陵侯即刻点兵,赵河兵马,任由你调配。”
“是,陛下!”
梁翕之十足不屑,立刻起身,带着晁青云快速去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