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个弥天大谎(2 / 2)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次并没有助理来迎接他。上次的那两个助理去哪儿了?难道这条路径进来时是这么冷清吗?还是说她们在另一个方向呢,这不智能……
靠墙放置着一个造型简洁的银色休眠舱。正当他疑惑时,他身后走来一个类人姝,轻声说:“主人,您回来了。要先在休眠舱里歇息一会儿吗?在那里您也可以边休息边处理事情。”
“我上次来怎么没看见你?”
“主人,我就是你上次看到的助理。只要你离开了,我们就会处于半休眠状态,只有在你回来时才会完全醒来,但是会自动换一种面孔。三次之后我们就不会再……”
余庆摆了摆手说:“我知道。”
“……是的,主人,现在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我想不受打扰地休息三十六天,然后去总控制室。”
“好的,主人。”
助理走到休眠舱前,设置了三十六天的休眠程序,并链接了生命维持监控。休眠舱缓缓张开。
余庆走了过去,问:“这期间我只能睡觉了?”
“不,主人。你还是可以和往常一样接收外界信息和处理一些事情。”
说完类人姝把信息终端,那个接口头盔戴在了他头上。
他舒舒服服躺在休眠舱里,打算先美美睡它两天再说。不过,他发现躯体倒是乖乖停止了活动,可脑子里还是思绪纷纷,根本停止不下来了。
于是,他在脑子里研究“鹿台行动”的执行细节和中止流程,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他的意念马上传达到了头盔上的感应系统,有关鹿台行动的资料很快推送到了前端。
他沉浸在浩瀚的数据流中。关于“鹿台行动”的档案加密等级极高,但凭借继承人的权限,他得以一层层剥开外壳。大部分内容与他之前了解的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在检索与“鹿台”相关的早期设计日志和冗余备份数据时,一些极其隐蔽的、似乎未被完全删除干净的“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碎片隐藏在庞大的系统垃圾文件和临时缓存区深处,像是有人刻意想要抹去,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彻底干净。
它们并非完整的记录,而是一些零散的关键词、设计节点的修改痕迹,以及几段语气与余云山一贯冷静风格迥异的、充满矛盾和自我怀疑的私人备忘录片段:
·“…‘鹿台’的威慑力,建立在真实的毁灭能力上。但真正的控制,或许在于让所有人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而非必然使用它…”
·“…备份协议‘蜃楼’初始化完成。如果‘鹿台’是锋利的剑,那‘蜃楼’就是它的影子,一个足够逼真的影子…”
·“…他们不会明白,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一个永远悬而不落的审判,比最终的毁灭更能塑造秩序…”
·“…我的准备时间不多了,必须留下足够混乱的线索。真相不能太清晰,否则就失去了价值。后来者,如果你能走到这里,你会选择相信哪个版本?…”
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像一道道闪电劈入余庆的脑海!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难道“鹿台行动”,这个悬在他和世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其真正的威力,并非来自于它那描述得详尽无比的物理毁灭机制,而是来自于它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心理威慑?!
老爷子余云山,或许从一开始,就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双层嵌套的骗局?
表层,是详细、恐怖、看似无懈可击的“鹿台”毁灭程序;而深层,可能隐藏着一个名为“蜃楼”的、模拟全球灾难迹象但并无实质毁灭力量的虚拟投影协议?
他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真的要毁灭世界,而是通过创造一个足以让任何潜在敌人投鼠忌器的、近乎同归于尽的终极威胁,来保护他的继承人和他留下的基业?
甚至……以此来影响和操控更大范围的秩序?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他余庆背负的沉重压力,以及为此所做的一切挣扎、算计,甚至是不择手段,其根基都可能建立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可能并不存在的威胁之上?!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以及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愤怒和荒谬感。
而让余庆感到更为震撼,乃至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念头是:老爷子余云山,他真的死了吗?难道他的生亡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给全世界看的宏大戏剧?
他所谓的“死亡”,是否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隐匿”?一种更高维度的、摆脱了物理躯壳和社会身份束缚的“金蝉脱壳”?
对于他们这样手握人类各种资源,把控着无法想象的黑科技,视传统伦理与物理规律为可塑性规则的存在来说,伪造一场天衣无缝的死亡,或许并非难事,就像程序员删除一段冗余代码般轻松。
他或许正躲在某个比这间“终极办公室”更隐秘、更超越想象的角落。
甚至,那可能不是物理空间上的“深处”,而是网络海洋的数据深渊,是某个独立运行的私有区块链节点,甚至是依托“蜃楼”技术构建的、完全虚拟的现实夹层之中。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导演,不仅观察,或许还在无声地调度着某些关键节点的走向。
他静静地观看着世间的一切,观看着他的血脉后代,如何在他在生命终点前布下的、错综复杂如同命运蛛网的迷局中挣扎、抉择、痛苦乃至蜕变求存。
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冰锥般尖锐寒意的念头,让余庆的背脊瞬间窜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凉意。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根汗毛的竖起,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的搏动声。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没有边界的迷宫,墙壁是由信息和谎言构筑的,通道随着他的认知改变而扭曲变形。
而他之前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那个足以毁灭瓮山乃至更多城邦的“鹿台行动”,可能只是另一个更加复杂精巧、令人绝望的陷阱的入口,是用来测试他“英雄情结”与“责任感”的一个标准实验场景。
如果连这最终的、迫在眉睫的威胁本身都是虚假的,是人为制造出来驱动他,甚至驱动整个世界的“叙事引擎”,那他这些时间以来的所有挣扎、所有殚精竭虑的算计,意义何在?
难道仅仅是为了向那位隐匿的观察者,证明某种预设的性格特质,或者完成一场考核?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混合着被玩弄的愤怒,开始像浓酸一样腐蚀着他这段时间支撑自己行动的意义基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