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阿姆斯特丹的两代球迷（2 / 2）
“我没有在学校里，因为克劳迪文的一个进球而和所有人争论。”
“那些是您的记忆，是您的荣耀，它们是神圣的，但它们.不属于我！”
卢卡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迎向托马斯的目光。
“我的阿姆斯特丹，是从德容、德维特里的青春风暴开始的。是我在手机屏幕上，看着他们在意大利扭转都灵竞技，看着他们在西班牙让马德里手忙脚乱，是前几天，魏的那脚绝杀进球，捧起联赛冠军的星夜！”
“我和成千上万的伙伴们在街上狂欢，我们拥抱陌生人，我们唱着歌直到嗓子沙哑！那种感觉，那种纯粹的，极致的快乐和归属感，是真实的，是属于‘我’的！”
卢卡的情绪有些激动。
“您觉得欧联杯是安慰奖，是二流球队的竞技场。但您知道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是什么吗？我们经历了连续多年无缘欧冠正赛的尴尬，看着球队在联赛中被埃因霍温和艾勒费尔特轮流压制，在欧战资格里被一些我甚至记不住名字的球队淘汰出局。”
“对我们来，能稳定参加欧冠已经是进步了，能杀入欧联杯决赛并夺冠.”
他加重了语气；“那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欧冠’！那是我亲眼见证的，属于我们的，触手可及的英雄史诗！它或许没有您那座‘大耳朵’那么光芒万丈，但他同样浸透了我们的汗水，眼泪和呐喊！”
窗外，又一群年轻球迷走过，他们歌声更加的嘹亮，新的口号清晰入耳。
“Fro the Arena，to theof Europe！（从竞技场，到欧洲之巅！）”
卢卡转头看向窗外。
“您听，托马斯叔叔，我们的欧洲之巅，也许和您的海拔不同，但我们在攀登！我们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阿姆斯特丹的历史！我们不是活在95年影子里的一代人，我们是在努力创造属于我们自己历史的一代人！”
老托马斯沉默了。
他久久地注视着卢卡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看着这个年轻人眼中闪烁的、不容置疑的真诚与热情。
他原本准备好，关于辉煌历史、俱乐部底蕴、真正豪门心态的教，此刻都堵在喉咙里。
他突然意识到，他跟卢卡，仿佛站在同一条名为‘阿姆斯特丹竞技’的河流两岸。
他站在上游，回望的是源头雪山的壮丽与清澈。
而卢卡站在下游，感受的是河流奔腾入海的滂湃与泥沙俱下的真实。
他们看到的，是同一道水流，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卢卡等新生代，他们的参照物是现实的，向前的。
他们从球队的低谷和挣扎中走来，每一次欧战积分的上升，每一次淘汰强敌，都是实实在在的胜利，是他们的热爱与支持的基石。
他们更注重过程，看中‘养成’的快乐，看重与球队共同成长的羁绊。
亨德里克从英超失意到成为阿姆斯特丹的领袖。
齐尔本从荷兰的巷走进阿姆斯特尔河大球场，成为欧洲瞩目的新星。
这些故事，比遥远的历史传奇更能触动他们的心弦。
他们在社交媒体上为每一个进球制作精彩集锦，为每一个离队的球员送上祝福，他们的爱，是碎片化的，即时性的，却也是无比鲜活和充满生命力的。
而老托马斯，他们的参照物是历史的，向后的。
那座1995年的欧冠奖杯，像一座永恒的灯塔，照亮了过去，却也给现在投下了长长的，难以摆脱的阴影。
任何当下的成就，都会被拿来与那座‘灯塔’的光芒进行比较，从而显得黯淡。
他们怀念的那个阿姆斯特丹竞技不仅能培养天才，更能留住天才，与欧洲顶级豪门正面抗衡的时代。
他们对‘球星加工厂’的现状感到痛心，认为这背离了豪门的本质。
老托马斯缓缓拿起那只擦得锃亮的1995年纪念杯，指尖感受着上面凹凸的刻痕，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不再是嘲讽和失，而是某种程度的释然与理解。
“也许.你的对，卢卡！”老托马斯的声音沙哑：“我们拥有过历史，而你们.在经历现在。”
他把杯子轻轻放回原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审视与思考。
他看着那些年轻，充满朝气的面孔，看着他们手中挥舞的、与咖啡馆内风格迥异的现代旗帜。
“我们这一代人，总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曾经的荣耀，并以此为标准。”
“但我们或许忘了，要求你们为一段未曾亲身经历的历史而活，是不公平的。就像我的父亲，他总跟我讲‘克劳迪文’时代的全攻全守，觉得后来的任何踢法都是一种背叛，我当时也不完全理解他！”
他转头看向卢卡，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你们的热情，你们的支持方式虽然我有时觉得吵闹，觉得不够‘传统’，但我无法否认，那是爱，是真挚的，属于你们这个时代的爱，俱乐部需要这个，需要你们这样的火种，才能一直燃烧下去。”
卢卡意外地看着老托马斯，他没想到这位固执的老牌领袖会出这样的。
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神中的对抗也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理解的感动。
“托马斯叔叔，我们同样尊重历史。没有1995年的那一代，就没有阿姆斯特丹竞技今天的名气和青训哲学。我们知道球队走在一条不同的路上，但请相信，我们和您一样，渴望看到阿姆斯特丹重新站在欧洲之巅。只是.请允许我们，用我们的方式，陪伴它走过这段路，并为每一个看似微的胜利而欢呼！”
老托马斯和老派球迷们守护着的是阿姆斯特丹的‘根’，是那份源自于克劳迪文，成形于上世纪的辉煌年代的，关于足球美学与胜利的骄傲传统。
它深沉、厚重、是俱乐部的基石。
而卢卡和新生代球迷代表着的是阿姆斯特丹的‘枝叶’，是俱乐部在新时代的足球生态中，面对金元冲击和全球化浪潮下，努力生长、适应、并试图再次绽放的生命力。
他们或许稚嫩，或许喧嚣，但充满了向上的渴望。
根深，才能叶茂。
而叶茂，方能彰显根的生命力。
对于几天后的欧联杯决赛，无论结果如何，在阿姆斯特丹的某个角，老托马斯或许依然会对他心中的‘安慰奖’保留一丝矜持的评价。
但他的心底，他会知道，有一群像卢卡一样的年轻人，正在用他们全部的热情，为当下的阿姆斯特丹呐喊助威。
“托马斯叔叔！”卢卡兴奋的伸出手。
“我邀请您回到看台，为我们的球队加油助威！”
老托马斯放下手中的餐布，抬头看向卢卡。
“卢卡，你们有你们的骄傲，而我们这群老家伙，也有我们的坚持！”
老托马斯的语气变得倨傲。
“想让我们出动？先踢进欧冠决赛圈再！”
一直保持安静的老家伙们开始放肆大笑，这股笑声，不知为何令卢卡感觉些许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