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修的路(1 / 2)
巨型挖掘机的液压臂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带着泥土的腥气,将第一块龟裂的柏油路面连同下方的混凝土层一并撬起。
尘土飞扬中,林工站在工地的边缘,背着手,表情像他脚下的水平仪一样纹丝不动。
他身旁的年轻技术员还在兴奋地对照着几十年前的老图纸:“林工,按理说挖到这个深度,就该是当年的主水管了,没想到
林工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不断扩大的深坑。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图纸是死的,而埋在地下的东西,是活的。
“当!”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从坑底传来,挖掘机的铁爪在坚硬的物体上擦出一串火星。
操作员探出头喊道:“
工人们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林工走下斜坡,蹲在坑边,用手套拂去新翻出的湿土。
一段粗大的铸铁管道露了出来,通体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铁锈,但奇异的是,管道外壁的一处却异常光滑,仿佛被岁月特意避开了。
那里刻着一行铭文:C701。
“嘿,这是老家伙了。”一个年长的工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咂了咂嘴,“七十年代的老规格,早就该报废填埋了,怎么还在这儿?”
林工的目光在那串编号上停留了三秒,随即移向管道的断裂口。
在锈蚀的内壁上,他看到了一层薄薄的、已经干涸硬化的暗红色物质,像是凝固的血痂,又像是某种蜡质。
他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都散开,”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停止挖掘。用等离子切割机,把这一段整体切下来。注意保持密封,两端焊死。”
技术员愣住了:“林工,这……这不就是废铁吗?直接砸了清运不就行了?申报流程很麻烦的。”
“按我说的做。”林工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申报类别:危险工业遗存。”
两个小时后,一段被钢板彻底焊死的铸铁管被吊上一辆重型卡车。
林工亲自检查了每一条焊缝,确认密不透风。
运输车队缓缓驶离工地,但仅仅开出不到五公里,押运车突然在立交桥下抛锚了。
发动机无故熄火,车上所有电子设备,包括GPS和通讯系统,全部失灵,屏幕上一片雪花。
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对讲机里喊:“邪……邪门了!我刚才从后视镜里,好像看见一个穿旧工装的***在路边,对着我……挥手。”
半小时后,林工赶到现场。
他没有去检查发动机,而是径直走到那个巨大的密封箱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自喷漆,对着箱体上“危险工业遗存”的标签,毫不犹豫地喷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漆,然后用白色漆重新喷涂上一个简单的新编号:D0。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车身上,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走到密封箱的焊缝处,将烟凑近。
他没有弹烟灰,而是用指尖轻轻扣着烟身,手腕微微下压,让烟灰成一小撮,精准地落入焊缝的缝隙里。
那姿势,与七年前在工地休息时,总爱这么做的赵师傅,一模一样。
烟灰落下的瞬间,卡车的仪表盘突然亮起,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自行启动了。
司机目瞪口呆,而林工只是将剩下的半支烟扔在地上踩灭,平静地对司机说:“线路受潮,没事了,走吧。”
没人注意到,他转身时,那只抽烟的手在微微颤抖。
同一天,城西那座僻静的院落里,彻底隐退的王主任收到了一封来自市政府的信函。
烫金的信封里是一份措辞恳切的顾问聘书,邀请他参与一项名为“城市记忆数字化管理框架”的顶层设计。
王主任看着那份聘书,许久没有动作。
他走到书桌前,提笔在回函的草稿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准备让秘书代为回复:“真正的秩序,生于看不见的省略号。”
写完,他开始动手清理这个家。
他拔掉了座机的电话线,将书房里那台从不联网的旧电脑主机拆开,把硬盘泡进了强酸里。
他找出三部备用手机,一一取出SIM卡,用铁钳夹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