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修路的人(2 / 2)
话音落下,平静的水面似乎微微荡起一圈涟漪,却浑浊得映不出他苍老的脸。
他站起身,不再回头,迈着在雨中显得异常稳健的步伐,原路返回。
从这一天起,他再也没有写过一个字,也没有再向任何人问过一件事。
真正的结束,不是遗忘,而是连“守护”这个词,都不再需要被记起。
春日的一个午后,林工结束巡检,路过那座废弃的铁路桥。
桥墩下,几个小学生正拿着彩色粉笔在水泥墙上涂鸦。
笑闹声清脆响亮。
他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男孩,正费力地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一个“C”,旁边是一个将要成型的“7”。
林工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呵斥,也没有上前阻止。
他只是默默走到孩子们身边,蹲了下来,从自己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了什么。
那是一截早已褪色、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蜡笔残骸,灰白,粗糙,是他曾经用来在墙上画下“无”字时剩下的。
他把蜡笔递给那个小男孩,声音温和:“用这个试试,颜色更牢。”
男孩好奇地接过那截不起眼的蜡笔,随手就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不成比例的太阳,蜡笔在粗糙的墙面上留下了厚重而实在的痕迹。
“哇,这个好用!”
其他的孩子见了,也纷纷围过来,抢着用那截蜡笔在墙上添上自己的杰作。
很快,那个未成形的“C7”被一个巨大的笑脸和几朵不成形的花朵彻底覆盖。
杂乱却鲜活的色彩层层叠叠,桥墩的底部变成了一块五彩斑斓的画布。
林工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身后,孩子们的笑声在春日的阳光里飞扬。
他知道,有些地方一旦被鲜活的、当下的生活所填满,就再也腾不出多余的空间,去容纳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又一场春雪过后,林工照例巡查安宁巷的泵站。
一切如常,数据平稳。
但在检查主控制面板时,他敏锐地发现,面板背面,那个被他用绝缘封胶覆盖的“无”字区域,封胶的边缘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测的细微裂纹。
他皱了皱眉,从工具箱里取出备用的胶枪准备修补。
可当他揭开旧封胶的一角,准备清理基底时,瞳孔却微微一缩。
内部的电路板表面,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极薄的白霜。
在这恒温干燥的机房里,这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更诡异的是,那层霜气组成的纹路,在灯光下隐约可以看出两个字:
记得。
林工的心跳没有漏掉一拍。
他没有惊慌,更没有试图用物理方式强行清除那层霜。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了它几秒钟,然后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泵站的纸质检修手册。
他翻到最新的一页空白页,用口袋里的炭笔,一笔一划地写下:
“3月12日,例行维护。设备运行正常,未发现异常。”
写完,他将手册合上,不偏不倚地,正好压在了那块凝结着霜气的电路板上方。
片刻之后,他移开手册。
电路板上的霜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连那道细微的裂纹,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恢复了原样。
林工知道,这不是胜利,而是一种全新的平衡。
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出来,替所有人平静地写下“无事发生”,那么,那些来自深渊的追问,就不会真正醒来。
冬至的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街灯正一盏盏地渐次熄灭。
林工围着厚厚的围巾,走在去单位的路上。
当他路过那座被命名为“平安通道”的过街天桥时,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习惯性地朝桥墩的凹槽处瞥了一眼。
那个曾经被用来反射诡异角落的小圆镜,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不知哪个孩童遗落在那里、被积雪半掩着的玻璃弹珠。
弹珠在微弱的晨光中,折射出一点点破碎而斑斓的光。
林工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最终没有弯腰去拾起它,也没有做任何事。
他只是紧了紧衣领,挡住灌进来的冷风,继续向前走去。
风穿过桥洞,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在他的背后,城市苏醒的第一缕阳光,刚好照亮了桥身上崭新的金属铭牌:“平安通道”。
没有人记得这条路曾经有过别的名字,似乎也没有人需要记得。
林工的步伐平稳而坚定,今天,他需要带队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