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八百里加急(1 / 2)
登州之港,海风猎猎,吹拂日月龙旗,其声如涛。
朱由检金线盘龙隐于袖摆,负手立于水师帅台之上。
其前是万里澄波,万艘樯橹;其后是四万精兵,百战之将。
天高云淡,海阔风长。
帅台之下,港湾如一樽巨大无朋的玉碗,盛满了帝国的雄心庶。
正当朱由检胸中风雷激荡之际,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如利刃般划破了港口规律的喧嚣。
“八百里加急——!”
一声嘶哑的呐喊自港口大道尽头传来,仿佛携带着边关的风沙与血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骑快马卷起一路烟尘,正向帅台狂奔而来。
那骑士身披驿卒之服,早已被汗水与尘土浸透,他伏于马背,几乎与坐骑融为一体。
其胯下之马神骏异常,显是连换数匹的良驹,此刻亦是口吐白沫,四蹄翻飞,已至强弩之末。
战马奔至帅台之下,一声悲鸣,前蹄一软,竟轰然跪倒,再也无法站起。
那骑士反应迅捷,于战马倒地前一瞬翻身滚落,连滚数步,顾不得满身伤痛,踉跄着爬起,手中高举一根火漆封口的铜管,嘶声喊道:“辽东,孙督师,八百里加急军报,呈陛下御览!”
周遭的喧闹于此刻彻底沉寂。
空气仿佛凝固,只余下海风吹动旗帜的呜咽,以及那匹垂死战马粗重的喘息。
秦良玉面沉如水,亲自走下帅台,自那驿卒手中接过铜管,转身快步呈递于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静静地伸出手,接过那根尚带着骑士体温的铜管,动作沉稳依旧,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旋,咔的一声轻响,火漆封印应声而裂。
他自铜管中抽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密信。
展开油布,里面是一份写在绢帛上的奏疏。
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正是孙承宗的手笔。
朱由检的目光,落于绢帛之上。
帅台之上,落针可闻。
秦良玉与一众将校屏息凝神,目光皆汇于天子之身。
他们看到皇帝的瞳孔在那一瞬间似乎微微收缩,他持着绢帛的手,稳如磐石,然而那绢帛的边缘,却因其指尖无声的发力而微微绷紧。
《辽东军情备陈疏》
臣,孙承宗,跪奏陛下:
……臣遣夜不收,并密间惊蛰数度刺探,终得确报。奴酋皇太极,已下聚兵令。
其令:举国之兵,除北守科尔沁、东防镇江两路守备之师外,余者,八旗之固山额真、梅勒额真,无论满、蒙、汉,尽数征召,刻日起兵,向我广宁防线集结。
观其势,旌旗蔽日,甲兵如云。自沈阳至辽河,沿途营寨相连,炊烟不断。其前锋之哨骑,已抵辽河西岸,与我军游骑时有接战。
奴酋此次,倾巢而出,裹挟满洲十数年积蓄之精锐,挟其全部国运而来。其势汹汹,如山崩,如海啸,志在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下广宁,尽夺辽西。
绢帛上的文字,字字如刀,句句如锥。
没有多余的分析,没有冗长的请示,只有最直接最冰冷的事实陈述。
建奴,倾国来攻!
这不仅仅是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进攻,这是皇太极将整个后金的命运,押在了这一场豪赌之上。
朱由检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再次望向那片广阔无垠的大海。
海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的双眸深邃如夜,仿佛能洞穿时空,看到那辽河对岸,无数建奴甲兵汇聚成钢铁的洪流。
朱由检缓缓地,长长地引了一口气,那气息吸入胸中,仿佛引动了郁结的雷霆。
困兽。
这二字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此乃困兽之斗,穷寇之搏也!
那份密报中,附有密间“惊蛰”传出的另一份情报,言简意赅地解释了皇太极此举的根源。
“今岁大旱,继之以蝗。民无所食,人相食。牛马多死,兵甲生怨。诸贝勒各怀其心,阿敏尤甚。酋内外交困,不战则自溃。故以战养战,行险一搏。”
天灾,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