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21话里机锋混不吝和隐忍腹黑暂时了(2 / 2)
李副所长看着马有财那副色厉内荏、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充满了鄙夷。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老马,事情是不是真的完了,不在我,也不在老刘赔不赔这十块钱,而在你们自己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做事。
老刘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理是那个理。
现在是新社会,讲究的是遵纪守法,是团结邻里,互帮互助。
回去也好好管管你家那俩小子,年纪都不小了,二十好几的人,别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给院里抹黑。
找个正经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也比什么都安全。”
他特意在“安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
马有财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火辣辣的,连连点头,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裤裆里:
“是,是,李所长说得对,您教育得是,我回去一定……一定好好说他们,狠狠管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副所长、佟大爷乃至那个一直安静坐着、目光清澈的阳光明,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和疏离,知道再待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便也慌忙站起身,手有些颤抖地伸向桌上那十块钱,却又迟疑了一下,看向李副所长。
李副所长挥了挥手,懒得再多说。
马有财如蒙大赦,一把抓起那十块钱,紧紧攥在手心,点头哈腰地道:
“那……那要是没别的事,李所长,老佟,光明同志,我……我也先回去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冲出了房门,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院落的夜色中。
等马有财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佟大爷才重重地“唉”了一声,仿佛将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他忧心忡忡地开口说道:“李所长,光明,我看这事儿,恐怕不算完啊。
老刘那个人……我跟他住一个院几十年了,太了解了。
他可不是个能忍气吞声、吃亏往肚子里咽的主儿。
当年在街面上,那也是有名有号、狠起来不要命的人物。
今天他这么痛快地赔钱走人,一句话没多争辩,我总觉得……这不像他,他是憋着更大的劲儿呢,像是在蓄力,准备着更狠的反击。”
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眉头紧锁:“老马就是个混不吝的蠢货,有点小聪明也都用在偷奸耍滑上了,根本看不透这里的凶险。
他那两个儿子更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只知道逞强斗狠。
老刘要是真较起真儿来,不在明面上,而是在暗地里使点咱们想不到的手段,就凭老马家那点道行,最后吃亏的,指定是他们,而且可能吃的是哑巴亏,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佟大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基于长期了解的笃定和深深的忧虑。
“我个人倒是巴不得老马家能吃个大亏,受点刻骨铭心的教训,以后在院里也好收敛点,别那么嚣张,搞得乌烟瘴气。”
佟大爷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可我就怕……就怕老刘下手太重,或者事情闹得太大,超出了邻里纠纷的范围,不好收场,最后还得劳烦李所长你操心费力,甚至给咱们整个院子的名声抹黑。”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邻里矛盾一旦失控,后果难料。
李副所长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老佟,你的担心,我明白。
马家父子三人,确实是咱们院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像一颗老鼠屎,坏了满锅汤。
院里最近半年丢东西,十有八九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只是大家都没证据。
要是能通过这件事,让他们实实在在地吃点亏,撞得头破血流,真正长点记性,以后能安分守己,对全院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这话说得相当含蓄,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从维护大院长期安宁的角度出发,他也乐见无法无天的马家受点教训,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和职责,不能明说,更不能鼓励罢了。
“但愿吧,但愿他们能识相点,经过这次,能有所收敛。”佟大爷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在李副所长这里,算是暂时有了一个了结。
虽然真相如何,在座的几人心里都有一本清晰的账,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接受目前这个“刘家认赔、马家得意”的表面结果。
至于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只能静观其变。
“李所长,佟大爷,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我也先回去了。”
阳光明适时地站起身,提出告辞。
他今天过来,主要是表明一个参与的态度,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想过多介入后续可能产生的纷争。
“好,光明,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了,也谢谢你的建议,很有见地。”李副所长也站起身,语气诚恳地送他,还亲自将他送到堂屋门口。
“是啊,光明,有空常来前院坐坐,聊聊天。”佟大爷也站起身说道,他对阳光明的印象颇好。
“李所长,佟大爷,留步,请留步。”阳光明客气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李所长家灯火通明的堂屋。
阳光明不疾不徐地往东跨院走去,脑海里还在回放着今晚在李所长家经历的这一幕幕。
刘长福平静面容下隐藏的锋芒与决绝,马有财色厉内荏的丑态,佟大爷恨铁不成钢的忧虑,李副所长权衡利弊的无奈与倾向……
这一切,都让他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大杂院,有了更为立体和深刻的认识。
经过今晚这一番深入的交谈和观察,他算是对院里的刘长福和马有财这两家人,有了更清晰也更深刻的认识。
刘长福此人,看似平静认栽,实则隐忍深沉,胸有丘壑。
他痛快赔钱,与其说是服软认输,实则是一种暂时的隐忍。
那番关于“报应”和“吃牢饭”的话,既是基于自身经历的严厉警告,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表明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阳光明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绝不会就此了结。
刘长福定然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只是他报复的方式和时机,恐怕会出人意料,且精准狠辣,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把柄,很可能让马家吃了大亏还无处申冤。
而马有财,则是个典型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角色,仗着有点蛮横和混不吝在院里充大头,欺负老实人,实则眼界狭窄,缺乏真正的智慧和远见,更看不透刘长福那种人的底细和手段。
他那两个儿子,马大国和马二国,看来是完美地继承了他的“优点”,有样学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加肆无忌惮。
这次看似占了天大的便宜,白白得了十块钱,还打了刘小军一顿,实则是惹祸上身而不自知,已经为自己家埋下了一颗不知道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未来的苦果,恐怕远超他们今日所得的这点微末“好处”。
回到东跨院,田玉芬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马扎上,低头专注地纳着鞋底。
老太太则坐在一旁,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眼睛却不时望向门口,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里屋传来妹妹阳珊珊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小姑娘早已进入了梦乡。
“回来啦?怎么说了这么久?”
田玉芬听到动静,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抬起头关切地问道,眼睛里满是担忧。
老太太也停下了摇扇子的动作,目光投了过来。
阳光明走到母亲旁边的矮凳上坐下,将今晚在李所长家交谈的经过,以及刘长福和马有财后来的表现,刘长福如何赔钱、如何说话,马有财如何反应等等,简单扼要、重点突出地说了一遍。
他略去了刘长福那段血腥的往事,只强调了其警告的含义和冷静的态度。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刘家赔了十块钱,明面上算是了结了。李所长和佟大爷的意思,也是暂时这样,看看后续发展。”阳光明最后总结道。
田玉芬听完,眉头微微蹙起,手里无意识地捻着纳鞋底用的粗麻绳,叹了口气:
“这邻里邻居的,住得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见面?怎么相处?真是造孽。”
她是个传统的妇女,向往的是邻里和睦,互帮互助,对于这种撕破脸的冲突,从心底里感到排斥和忧虑。
老太太摇着蒲扇,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历经世事的了然,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人和事,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那马家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还倒打一耙,讹人钱财,打人家孩子,这要搁在过去,就是地痞无赖,欠收拾!
刘家那个当家的,看着不声不响,怕是个心里有主意、有章程的。
这事儿,依我看,没完!等着瞧吧,有马家哭的时候。”
她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预言般的冷静。
她顿了顿,看向阳光明,语气里带着告诫:“光明啊,咱们刚搬来,根基浅,人口单薄。
这种事,咱们看看就行,知道个是非曲直在心里就好,千万别往里掺和,沾上就没好事。
那两家,一个可能是阴狠的闷葫芦,一个是滚刀肉混不吝,都不是什么善茬。
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静日子,井水不犯河水,比什么都强。”
“奶奶,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知道轻重。”
阳光明点点头,安抚着老人,“李所长叫我去,也就是表示个尊重,听听看法,树立个民主商议的形象。
该怎么处理,他自有分寸和考量。咱们过咱们的,不主动招惹是非,但也心里有杆秤,知道谁远谁近,谁可交谁不可交就行。”
“嗯,你知道轻重就好。”
田玉芬听到儿子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道:“以后在院里,见到那两家人,少打交道,免得惹一身骚。”
“知道了,娘。”阳光明顺从地应道。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月亮已经升得老高,清辉如练,洒满静谧的小院,将那棵有些年头的老石榴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斑驳婆娑。
“时候不早了,娘,奶奶,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阳光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明天我还得早点起,去百货大楼和照相器材商店看看,争取把自行车和照相机这两大件都给买回来呢。”
想到明天即将实现的计划,他的语气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轻快。
提到购置大件,田玉芬和老太太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期待和欣慰的笑容,暂时将前院那些烦人的纠纷抛在了脑后。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添置自行车和照相机,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意味着生活品质的显著提升。
“对,对,正事要紧。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田玉芬说着,也开始利落地收拾针线笸箩,将纳了一半的鞋底和麻绳仔细放好。
老太太也扶着摇椅的扶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脚,嘴里满足地念叨着:
“有了自行车好,以后上班、买粮买煤就方便多了……照相机也好,能照相,留个念想,赶明儿个天气好,给我老婆子也照一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