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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帝言陵典催同往,母子终定共执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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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望着张太后泛红的眼眶,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羊脂玉镯上。

那是弘治皇帝登基那年送她的。

玉镯上刻着细碎的缠枝纹,如今还泛着温润的光。

他心中微微一软,缓了缓语气。

声音里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些儿子的耐心。

“儿臣今日来,是为父皇泰陵的事。”

“父皇待母后一世敬重,他的入陵大典,不能少了母后。”

张太后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镯上的纹路。

她沉默不语,只是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

她没接话,却也没像刚才那样冷言冷语。

那玉镯是她最珍视的东西,一提及弘治皇帝,她心里的尖刺就软了些。

“泰陵已经完工了,工部昨日递了验收折子,说所有规制都合祖制,连碑文中的字都刻得工工整整。”

朱厚照继续说道,目光落在正屋墙上挂着的《寒江独钓图》上。

那是弘治皇帝生前最喜欢的画,如今还挂在原处。

“钦天监选了日子,下个月八月甲子日辰时三刻,先祭太庙,再送父皇梓宫入泰陵,是天地吉时。”

“按永乐爷传下来的祖制,这大典需帝后共同执礼,也就是‘执拂引路’。”

“儿臣和母后各执一柄羊脂玉拂,从太庙一直引着梓宫到泰陵,这是先帝最后的体面。”

“儿臣……是来请母后同去。”

他把“知会”换成了“请”,语气放得更软。

他知道,太后心里还憋着气,得给她台阶下。

张太后听着“请”字,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别扭又涌了上来。

她抬眼瞥了朱厚照一下,嘴角撇出一丝冷笑,语气里带着未消的怨怼。

“哦?帝后共同执礼?陛下现在想起要‘请’我了?”

“先前红芍被杖杀在宫门口时,陛下没‘请’我。”

“我两个弟弟被发往大同时,陛下也没‘请’我。”

“如今要办大典了,要撑皇家的体面了,才想起我这个‘母后’?”

她哼了一声,别过脸,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声音里带着委屈。

“我这当娘的,倒像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摆设。”

“用得着的时候就叫过来,用不着的时候就扔在一边。”

朱厚照原本还想着好好解释,听她这话里的刺,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指节攥紧了腰间的龙纹玉佩,指节泛白。

“母后!这是父皇的入陵大典,跟红芍、跟舅舅的事不一样!”

“父皇待你三十多年夫妻情分,他走了,你去送他最后一程,是做妻子的本分,不是‘撑体面’!”

“怎么不一样?”

张太后梗着脖子,猛地转过身,眼眶又红了。

“我弟弟的命没了,张家的人在大同受苦,我这当姐姐、当姑母的,心里堵得慌,哪还有心思去捧什么‘体面’?”

“陛下要是觉得缺个人执礼,随便找个宫女穿了我的翟衣假扮一下就是。”

“反正这太后之位,我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连自家亲人都护不住。”

这话像根针,戳到了朱厚照的痛处。

他最忌讳“假”“装”,尤其是在弘治皇帝的大典上。

他忍了又忍,声音沉得像铁。

“母后!你非要这样胡搅蛮缠吗?”

“我怎样了?我说的不是实话?”

张太后抬眼瞪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肯掉下来。

“你当皇帝,想杀谁就杀谁,想放谁就放谁,我管不了。”

“可我心里的苦,你也别想让我憋着!”

“实话?”

朱厚照猛地提高了声音,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一步跨到她面前,目光冷得像冰。

“父皇在时,最疼母后,可他也常说‘皇家无私事,事事关体面’。”

“你不去,难道要让天下人笑话朱家母子失和,连先皇的入陵大典都凑不齐执礼的人?”

“你不去,难道要让史官在史书上写‘正德元年,先皇入陵,太后称病不至,母子失和’?”

他攥紧了太后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心。

“去不去?皇家的脸面,父皇的体面,你都不给了么?”

“你要是执意不去,那这太后的翟衣、凤冠,你也别穿了。”

“我朱厚照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的天,还不至于找不到人给父皇执礼!”

这狠话一放,正屋里瞬间没了声音,连窗外的风声都像是停了。

张太后被他吼得愣在原地,手腕被攥得发紧,眼里的倔强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她知道朱厚照不是在说气话,他连亲舅舅都敢杀,真要是逼急了,废了她这个太后,把她软禁在仁寿宫,也不是没可能。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对上朱厚照那双没半点温度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是啊,张家倒了,娘家没人了,她现在能靠的,只有这个儿子。

要是没了太后的身份,她往后在宫里,连个有体面的嬷嬷都不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蔫蔫地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朱厚照的手背上。

“……我去就是了,还不行吗?”

朱厚照见她妥协,心里的火气消了些,松开她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蹭了蹭手背上的泪渍,语气缓和了些许。

“这才像话。”

“父皇要是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大典那天,儿臣会让礼部的人提前来接你,凤冠、翟衣他们会送来,都是按母后的尺寸做的,不会不合身。”

“执拂的玉拂,儿臣让人刻了‘孝诚’二字,是父皇生前常写的字,你拿着,也算是跟他说说话。”

“知道了。”

张太后闷闷地应了声,别过脸不看他,指尖却轻轻摸了摸手腕。

刚才被攥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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