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进驻(2 / 2)
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与整齐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部分的寒意。
两百名护卫队的士兵已经在校场上集结完毕。
他们没有穿那些五花八门的破烂衣甲,而是统一换上了幸福乡铁匠铺赶制出的标准皮甲。
皮甲虽然工艺简单,但用料扎实,关键部位还镶嵌了加厚的铁片。
每人腰间都佩着一把制式相同的环首刀,背上则是一张新制的角弓和一壶羽箭。
在火把的映照下,那些刚刚打磨过的箭头反射着一点点冰冷的寒光。
两百人分作四个方阵,队列笔直如刀裁斧切,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有呼出的白气在他们面前形成一片不断聚散的雾团。
他们就像一柄柄插在刀鞘里的利刃,虽然没有出鞘,但那股从好几次战斗的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内敛杀气,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陈屠就站在队列的最前方按刀而立,他身着一套比普通士兵更精良的锁子甲,那张有着狰狞刀疤的脸显得格外冷硬。
他不需要发出任何声音,只要他站在那里,他身后那两百名百战余生的护卫队员就不会有丝毫的松懈。
与这片肃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队列侧前方的那些人。
张景焕一手负后,一手捧着几卷刚刚用麻绳捆扎好的书册。
旁边站着二十多个同样粗布衣衫打扮的文士,这些就是幸福乡能找出来的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了。
他们都是这段时间以来投奔的难民,甚至里面还有一些是不得志的书生。
在门阀势力把持下,这些人寒窗苦读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而幸福乡却愿意每天好酒好肉雇佣他们,这是天大的知遇之恩。
而在这些跃跃欲试的人身旁的,则是棘阳县令王发,如同一个尴尬的陪衬般站在一旁。
这位县尊大人穿着他那身还算体面的官服,但一夜未曾合眼,加上心中巨大的屈辱和对未来的忐忑,让他的脸色比周围的晨雾还要苍白难看。
他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队伍,再回想起自己县衙里那百十个歪瓜裂枣的衙役,让他心中不得不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让这次“进驻”看起来更符合“法理”的活道具。
虽然当久了豪绅们的傀儡,王发觉得自己已经相当能够隐忍了,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东方的天际线彻底被染上一抹金色时,张景焕往前走了一步。
他用那略带沙哑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开口说道:“主公有令,此次入城,非为征伐,乃为‘规矩’二字。”
他顿了顿,目光从每一名士兵的脸上缓缓扫过。
“我们是去建立新规矩的,所以我们自己必须是新规矩最坚定的执行者。幸福乡的铁律,想必各位都已铭记在心。”
张景焕举起了手中的书册:“此去棘阳,武备只是为了清除不守规矩的障碍,而我手中这些才是我们真正要带进城的东西。”
“到了城里,一切行动听指挥。县衙武库、粮仓、府库、档案室,都是我们要接管的要地。但记住,城中一草一木,皆为民脂民膏,非我等之物。”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只重申三条铁律。”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违者,斩!”
“不得滋扰城中商铺妇孺,违者,斩!”
“不得私斗酗酒违背军令,违者,斩!”
三个‘斩’字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这次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战前动员,只有冰冷且不容置疑的纪律。
站在一旁的王发听着这番话,脸色变得更加复杂。
他为官多年,从未见过哪支军队在进城前会对士兵强调这些。
他印象中的军队,无论是官军还是乱匪,进城之后都如狼入羊群,烧杀抢掠是家常便饭。
而眼前这支队伍的领袖,却在强调“纪律”与“规矩”,这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陌生和……畏惧。
张景焕说完便退后一步,转向陈屠微微颔首。
这代表训话结束,可以将行动的指挥权交还给军事主官了。
陈屠会意。
他猛地转身,面向自己的部下,那只按在刀柄上的手抬起,向前用力一挥!
他没有喊任何口号,但这个简单的手势,就是最有效的命令。
“咔!”两百名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整齐划一的动作。
他们左脚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坚硬的军靴与冻土碰撞,发出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巨响。
仅仅这一下,就让站在旁边的王发心脏猛地一抽。
“开拔!”
陈屠那洪亮如雷的声音,终于在寂静的校场上炸响。
随着这声命令,最前方的方阵开始迈动脚步,步伐沉稳而一致。
几辆装载着书册、纸张、墨锭以及部分宣传用粮食和布匹的马车,被夹在队伍的中间。
张景焕与其他的文书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陈屠则骑上一匹高大的黑马与他并行,时刻警戒着四周。
而王发则被两名护卫“护送”着,跟在他们身后。
他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那支如钢铁洪流般开进的队伍,看着他们身后,幸福乡那依旧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以及远处农田里正在辛勤劳作的乡民。
王发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支队伍带进棘阳县的绝不仅仅是刀剑和兵戈,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感到无比恐惧的东西。
当队伍的尾巴消失在通往棘阳县城的山道上时,望楼上的李胜才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昨夜处理完信件后,其实并没睡多久,他需要亲眼看着这支代表着幸福乡意志的队伍出发。
棘阳城里的交接,是新制度的第一次大规模实践,也是对他团队执行力的一次大考。
“但愿一切顺利。”李胜轻声自语。
……
京城,司天监。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监正,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星图久久不语。
他身旁的小监官颤声问道:“大人,这……这星象……”
老监正没有回头,只是指着星图的东南方,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此刻正大放光明,甚至隐隐有盖过帝星之势。
他喃喃自语:“南扬有异星起……是妖星,还是将星?”
“备车,我要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