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3章 常乐殇歌(2 / 2)
几乎在同一时间,常乐公主也接到了那道冰冷的诏书——并非赐死她,而是其夫婿附逆被诛,她亦受牵连,需即刻徙往蛮荒之地。
消息传来,常乐公主正对镜梳妆。她看着镜中那张虽已不再年轻、却依旧保持着皇家气度的容颜,手中那支金簪停顿在了半空。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镜中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悲凉,再到一片死寂的平静,转变只在瞬息之间。
她缓缓放下金簪,对身旁侍立多年、同样面无人色的老宫婢吩咐道:“更衣。取我那套初见驸马时所着的礼服来。”
老宫婢哽咽着应下,颤抖着为她换上那套珍藏多年、色泽依旧鲜亮如初的蹙金绣凤大袖襦裙,梳起高耸华丽的惊鸿髻,簪上最珍贵的珠翠。
装扮停当,常乐公主站起身,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她华美的衣饰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边。她望着院中那株与驸马亲手栽下的海棠树,如今已是枝繁叶茂。
“阿史那,”她低声唤着驸马的名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黄泉路冷,你且慢行一步,等我。”
说罢,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夕阳,也不再看那株海棠。她走到案前,那里放着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柔韧的白绫。
“你们都退下。”她对满室跪地哭泣的侍从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无人敢违逆。当最后一名宫婢掩上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时,常乐公主缓缓将白绫抛过房梁。她踩着锦墩,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衣襟和纹丝不乱的发髻,仿佛要去赴一场最重要的盛宴。
然后,她决绝地,踢开了脚下的支撑。
华美的裙裾在空中如同残败的牡丹,骤然绽放,又无力地垂落。
没有挣扎,没有声响。只有那悬于梁上的身影,在愈发昏暗的室内,随着窗外吹入的晚风,极其轻微地、孤独地晃动着。那身初见时的礼服,红得那般刺眼,仿佛将她一生的荣耀、爱情与最终的绝望,都凝固在了这最后的一幕里。
黄公饮鸩,常乐殇歌。李唐宗室的鲜血,在这个夏日,无声地浸透了神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