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5章 初心再砺(1 / 2)
垂拱元年(684年)春,距离那场海外立国的壮举已近四十载。太平洋的季风年复一年地拂过天枢城雪白的海岸与高耸的望海阁,将这座华胥都城雕琢得愈发恢弘而沉静。城邦的脉搏在精密的制度与蓬勃的商贸中稳健跳动,仿佛已步入某种恒常的轨道。
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春晨,望海阁顶层那间可俯瞰全城与浩瀚大洋的观星台内,一场即将打破常规、深远影响国运的对话,正在晨光与海风间展开。
东方墨负手立于巨大的弧形琉璃窗前,目光越过来往如织的港口帆影,投向水天一色的渺茫远方。近四十年光阴,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留下了痕迹,鬓角已染霜华,但那双眼眸,依旧清澈深邃,只是比青年时更添了几分仿佛能容纳寰宇的沉静与洞悉。青鸾静立其侧,一身利落的墨蓝色常服,肩线挺拔,岁月并未磨去她的飒爽,反令其气度更凝,目光如淬炼过的星辰,既有统帅千军的锐利,也有关注细节的沉凝。
“四十年了,”东方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观星台内海风的轻啸,“我们建立了律法,构筑了城池,开拓了航路,与诸邦往来……奏报堆积如山,数据详尽无比。”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仿佛触摸着无形的时间之流,“可我近来常思,这些纸面上的‘治绩’,这些经由层层官吏筛选、修饰后呈上的文牍,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映照着真实的民生悲欢?华胥的理念,那些写在《宪章》里的‘民本’、‘公正’、‘探索’,在远离天枢城的海外州郡,在刚刚归附的雨林部族,在远航水手与边陲匠人的心中,究竟扎根几何?而我们所行的制度,在应对真实、复杂、乃至瞬息万变的寰宇格局时,是灵活坚韧,还是已悄然生出未曾觉察的僵化与缝隙?”
他转过身,目光与青鸾交汇。无需多言,青鸾已了然他心中所虑。她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剑鸣:“墨哥所感,亦是青鸾之思。军事院之报章,详述舰船数量、防务布局、演训成果,然士卒真正士气如何?新辟领地驻军与土民关系实情怎样?海图之外,那些未知的岛屿、潜在的航路、乃至远方大陆上崛起的势力,仅凭使节与商贾传回的消息,终究隔了一层。兵法云,知己知彼。我们于‘己’,或许也未曾全然‘知’透。”
东方墨眼中露出赞许与默契之色:“正是。治国如同医者悬丝诊脉,又如匠人审视巨构,不仅需听其汇报,更需亲手触摸其肌理,感受其脉动,乃至……嗅到那潜藏于辉煌之下的、细微的锈蚀或松垮之气。我们开创此邦,初心为何?绝非为了构筑另一个高高在上、渐趋封闭的‘天朝’。我们需要走出去,不是以元首之尊巡视,而是以行者之身观察,以倾听者之态交流。”
他走向观星台中央那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融合了已知与未知区域的巨幅寰宇海图,手指划过华胥十州、链州、琉求、南洋诸岛,直至标注模糊的远西海岸与南方大陆。“我意,与你一同,乘船远行。遍历华胥每一州,每一处重要海外领地,乃至访问那些与我们建交或尚未建交的友邦、邻国乃至潜在对手。实地看看我们的官吏如何施政,我们的法度如何运行,我们的商贾如何贸易,我们的理念如何被理解、被接纳或被抗拒。也看看这广袤世界,他山之石,或许可攻玉,或许……能让我们更清醒地认识自身。”
青鸾眼中光芒大盛,那是属于开拓者与军人的兴奋:“此议大善!何日起程?需做何准备?”
东方墨却抬手示意稍安:“远行非一日可成,尤其是你我二人同时离国。短则二三载,长则可能四五年。国政中枢,不可一日无主。军国大事,岂能悬而不决?”
此时,门外传来规律的叩击声,随即,丞相李恪、司法院首席李贤、国家监察院总长李弘、军事院副首席冷月、外事院首席玄影、经济发展总长白范黎、粟珍阁首席珊瑚等华胥核心重臣,依序步入观星台。他们显然已得到风声,面上皆带着凝重与探询。
众人见礼毕,东方墨开门见山,将“星槎万里”计划与核心难题和盘托出。
李恪闻言,眉头微蹙,率先道:“元首、副帅为国远虑,亲察民情,臣等感佩。然二圣同时离国,时日且长,国政运转、突发事宜处置,确为首要难题。纵有加密信道,万里波涛,音讯往返动辄数月,缓急难济。”
东方墨颔首:“此正我召诸公前来商议之要旨。我有一议,可谓古制新用——设立‘元首代理人’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