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库
会员书架
首页 >灵异恐怖 >千年一吻 > 第1704章 西市雪恨

第1704章 西市雪恨(2 / 2)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这一下,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更多的手伸了过来。有衣衫褴褛的汉子用生锈的柴刀疯狂地劈砍;有面色惨白、书生模样的人竟也用牙齿去撕咬;更多的人是用手,用脚,用随手捡起的石块、木棍……他们不再是平日里温顺的百姓,而是一群被长期压抑的恐惧与痛苦折磨到极致的复仇之灵。目标只有一个——地上那具曾经象征着无尽恐怖的躯体。

“肝!把他的黑心肝挖出来!”

“肉!吃他的肉!”

“骨头!砸碎他的骨头!”

疯狂的呐喊、哭嚎、咒骂,与暴雨声、撕裂血肉声、践踏泥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比任何地狱绘卷都更为惨烈恐怖的画面。来俊臣的尸体,在无数双手的撕扯、抢夺、践踏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华丽的紫色官袍碎片(他坚持穿着内衣)混着血肉飞溅,骨骼被硬生生折断抽出……不过一盏茶,甚至更短的时间,刑台中央那片泥泞里,除了大量被雨水冲刷依旧浓稠的暗红,和零星几块难以辨认的碎骨与皮肉残渣,便几乎什么也不剩了。

有人捧着抢到的一小块皮肉或内脏碎片,跪在泥地里嚎啕大哭;有人将沾满血污的石头狠狠砸向地面,仿佛要彻底碾碎什么;更多的人则是茫然地站在暴雨中,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望着那片空地,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金吾卫最终重新控制了场面,驱散了人群。但刑场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最凶猛的野兽蹂躏过。雨水继续冲刷,试图洗净血迹,但那浓烈的血腥气,以及方才那幕活生生的、集体性的癫狂复仇景象,却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在场者的灵魂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李昭德的遗体被收敛,虽简陋,总算全尸。而来俊臣……按照随后颁布的敕令,其幸存的家属被籍没为奴,家产充公。至于他本人,连“尸骨无存”都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孑余”。那滩混入泥泞血水的碎末,最终被铲起,抛入了洛水,或填了某处臭不可闻的沟壑。

---

刑场远处,一座酒楼二层的雅间窗后。

厚重的帘幕被挑起一角,太平公主静静站在那里,已经看了许久。她依旧穿着那日水阁中的天水碧襦裙,外面罩了一件墨色的连帽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

她亲眼看着囚车到来,看着李昭德引颈就戮时那平静的眼神,看着来俊臣从囚车中被拖出时那不堪的丑态,更看到了那场骤然爆发、令人灵魂战栗的民众复仇。

当来俊臣顷刻间化为齑粉时,她握着窗棂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快意,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多少波澜。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明悟。

这就是权力的另一面。母亲可以创造他、纵容他、使用他,将他打磨成最锋利的刀。而当这把刀开始割伤自己,甚至只是变得碍眼时,丢弃他的,不仅是高高在上的皇权,还有这曾被他的刀刃伤害过的、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的复仇,如此原始,如此暴烈,如此……彻底。

她想起母亲交代此事时的平静语气,想起武三思等人眼中那掩饰不住的、兔死狐悲般的寒意,更想起自己内心深处,对这类“工具”日益增长的厌恶与警惕。

来俊臣死了,死得无比凄惨,比薛怀义更甚。但这真的意味着结束吗?只要权力的逻辑不变,只要仍有人需要这种不问是非、只效忠于个人的“快刀”,那么,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下一个来俊臣?

雨势渐小,却未停歇。灰暗的天光下,刑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泥泞与难以言说的空寂。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穿透了雨幕,飘到了这里。

太平公主缓缓放下帘幕,转身。斗篷的阴影下,她的眼眸幽深如古井。

“回府。”她对着侍立身后的云娘,轻声说道,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她步出雅间,走下楼梯,登上马车。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向着积善坊驶去。车外,是渐渐平息了疯狂、重归麻木或茫然的神都百姓;车内,是陷入更复杂思虑的帝国公主。

来俊臣的肉体被消灭了,但他所代表的那种东西,那本《罗织经》所蕴含的恐怖智慧,真的也随之湮灭了吗?还是说,它只是暂时潜伏,等待着下一个适合它生长的季节?

马车在雨帘中穿行,太平公主闭上眼,脑海中却反复浮现刑台上那疯狂的一幕,以及母亲那双永远深邃难测的眼睛。

工具被丢弃了。

那么,执掌工具的人,以及这不断制造和丢弃工具的权力本身,又当如何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有车外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声,敲打着车厢,也敲打着她日益坚硬、也日益孤独的心。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