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学子和李魁争论?你争个屁啊!(1 / 2)
当时,叶言所想,老朱的愤怒,这都并未影响真正大事的走向。
例如,此刻更关键的是培养官吏之事。
李魁一步步走在国子监的路上,今日也是彻底开展第一次教授监生为官课堂的时节。
现在,诏狱捞人、特科铨选、查三代风波……这一系列骤变,其实让数千监生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出身寒微或家族略有瑕疵的学子,张铭等人终究是例外,更多的人是在寝食难安。
他们既为严铮、汉林这样的异类风宪使能明察秋毫而庆幸,可又深知周胥之流的官员才是官场常态。
如今铨选在即,谁能保证自己遇到的,是“严青天”而非“周酷吏”呢?
也就在这压抑不安的气氛中,当他们汇集在一个巨大的国子监课室后,看到那位被加衔为国子监司业,此刻专司铨选训导的李魁,走进了课堂。
这位来的第一日,并未急于开堂授课,而是命人在明伦堂外贴出了一张告示,内容简单却也十分石破天惊:
“明日辰时,辟雍堂彻开讲《格物致知论·实务篇(一)》。不论出身,不限年级,有心者皆可来听。议题:从一村水渠之争,观政令得失与为官之本。”
《格物致知论·实务篇(一)》,此为叶言在分身忙碌期间,他研究的书籍,这一次也顺利借着李魁之手推展了起来。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不论出身,不限年级,有心者皆可来听?
而且此这告示一出,监生们更议论纷纷。
格物学?水渠之争?
这与此前读的经义策论截然不同,更与眼下人人自危的查三代氛围格格不入。
王伦等人不当回事,张铭等寒门子弟互相看了看,却知道李魁,李大人果然清楚此刻大明的天下正发生什么,严诤大人所作所为也被其看在眼里。
当日简单寒暄一番,第二日的辰时,可容纳数百人的辟雍堂竟完全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寒门学子想从中寻得一线生机,官宦子弟亦好奇这位搅动朝堂风云的李魁究竟有何高见。
这课并非科举下的国子监老传统选士道理,而是特科铨选啊!
也许众人借此机会,原本只能当给事中的人,未必不能在此铨选后拿到更高的官位。
这正是这帮人来此的目的,叶言控制分身,内心极为有数。
张石头和那黄子澄的观风仅仅是试点,还未有结果……
现在这一步则更关键,也或许叶言他能借此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改变未来大明选官的套路,改变官吏未来为官时内心的理念。
这一日,众人,包括张铭、王伦、陈谨等人皆在其中,神色各异。
分身李魁是一身素朴儒袍,缓步走上了讲台,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没有寒暄,就是直接开口,声音清朗的甚至穿透堂宇。
“诸君近日,想必心绪不宁吧?是为何?……因朝廷铨选在即,更因‘查三代’之剑悬于顶上。有人惧家世不清,有人忧小人构陷,有人怒制度不公。”
他开门见山,直指人心最脆弱处,堂内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这李魁大人说话就是直接的不行,这居然上来就点明这点?
叶言控制分身是当场说完,当场就一笑。
“然,恐惧、抱怨、愤怒,可能助尔等渡过此关?可能让尔等未来为官时,不再重蹈覆辙?”
李魁自问自答,斩钉截铁的就说:“不能!”
“今日,吾不讲空泛道德,亦不授钻营技巧。只与诸君共格一物——便是告示所言,那一村水渠之争。”
他转身,在身后巨大的白板,嗯,仿现代教学工具,由李魁在短时间制造出来的,用木炭在上面书写。
他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水渠”、“争水”、“甲户(男丁多)”、“乙户(势单)”、“往年惯例”、“今春大旱”。
张铭等人再度互相对视,李魁大人,这是借着自家的问题来讲课?
没错!
李魁写完,直接转头看向众人。
“此案,诸位或已风闻,乃风宪使严铮所遇实案。若依常例,官府如何断呢?”
有监生当时思考后,几乎下意识就答道:“依《大明律》,水源共用,当循旧例或均分。若强堵,笞三十,责令疏通。”
“不错!”李魁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然,律令如此,为何年年有争,甚械斗出人命?严大人至,未直接依律判决,反而如何?”
他引导众人回忆听到的细节——那严铮召集村民,让双方陈述,引导所有用水户参与讨论,最终公议出“按实种田亩算水量、排次序、公推水长、立字为据”的方案。
“诸君且格一下,”李魁用朱砂笔在白板上划出线条,连接各方诉求,“甲户为何强堵?因其男丁多,觉按户均分吃亏。乙户为何不甘?因其田亦需水活命。旧例为何失效?因旱情异常,水量不足分配公平。”
“严大人之法,其核心何在?”他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张铭身上,“张监生,你来自乡间,依你之见?”
张铭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回先生,学生以为,严大人之法,在于未将村民视为待宰羔羊,而是引其自寻活路。其法未必完美,然重在‘公议’,使各方诉求得申,共寻可行之策,故执行反易。”
“善!”李魁赞许道,“此即格物之一要义——洞察本源,而非表象。争水是表象,本源在旱情下的资源分配不公及旧例不适。为官者,若只知依律条判个是非,不过扬汤止沸。唯有格清本源,方能釜底抽薪!”
叶言又让分身刻意的看向王伦,提问道:“王监生,那若你为县尊,遇此案,当如何?”
王伦的出身和张铭正好是两个极端,这里面有说法啊。
王伦当时一愣,但马上起身,略带矜持道:“学生当先斥甲户恃强之非,明法令,责令分水。再劝乙户稍安,彰显官府公允。”
嗯,相当古代人的为官思路了。
“哦?”李魁当时笑了一下,又追问,“然后呢?若甲户阳奉阴违?若来年再旱?若他村效仿,县尊可能一一亲临断案?”
王伦顿时语塞。
李魁不再逼问,转向全体:“可见,徒恃官威律令,或可平息一事,难除积弊。严大人引导‘公议’,看似让权,实则是将维护规则之责,部分置于民手。水长民选,规矩共定,相互监督,其效或胜于官府时时弹压。此非放任,乃授人以渔,引导自治之雏形也!”
可正是此话,黄子澄尚且因为洪武三年未中,老朱在历史上停止科举而当不上官……现在却因为叶言的科举改革,他还能参加科举。
那么对应来说,除了岁数小的方孝孺外,建文三傻之一的齐泰,他在洪武四年也是十八岁,自然在当下改变科举走向的今日,他也在这国子监内。
哪怕他并没有算真正的国子监监生,但身为此次洪武四年的考生,这一次是万千在京都的学子都汇聚于此。
他和黄子澄在历史上的评价也截然相反,黄子澄是为人较为极端,为主动推动建文帝做事的大臣,这位则相当沉稳,为人也被史学家称为刻板、保守。
由此,他居然在此刻出列,上来就一拱手:“李司业之高论,学生齐德,不敢苟同!”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张铭、王伦等人皆是一怔,没想到有人敢当场直接反驳这位风头正劲的司业大人。
李魁闻言却丝毫不恼,控制他的叶言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兴趣,抬手道:“哦?齐生有何见解,但讲无妨。”
齐泰这人当时就挺直脊梁,目光炯炯,引经据典:“《礼记·中庸》有云:‘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又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为官牧民,乃代天子行事,自有法度礼制在上。若事事皆引民自决,要官府何用?要律法何用?此绝非‘授人以渔’,实乃‘弃权于下’,长此以往,纲纪弛废,尊卑失序,天下如何不乱?”
“圣人更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正是此理!此乃维系秩序、安定天下之根本,岂可轻移?”
齐泰这番话,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完全代表了当时主流士大夫的核心观念——严格的等级秩序、官府的绝对权威和愚民便于管理的统治逻辑。
他性格刚直,笃信经典,重视法统和秩序,因此对李魁这套强调其实明牌暗示引导百姓去开民智、去公议的理论,他本能地感到警惕和排斥。
这也是所有人认可的,尤其是世家子弟,他身旁坐着的众人,此刻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们更倾向于依靠贤君和士大夫集团的道德典范来治理天下,同样对将权力下放给未经教化的民众持绝对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