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学子和李魁争论?你争个屁啊!(2 / 2)
堂内不少出身官宦,笃信程朱理学的监生也纷纷点头,觉得齐泰所言方是正理。
然而,李魁闻言,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抚掌轻笑:“善!齐生引圣人之言,切中肯綮。然则,齐生可知,圣人此言,亦有别解?”
朝堂上的句断之争,众人略有耳闻,他们并未有资格上朝堂,国子监的先生多数也是士大夫思想人,可并未完全陈述这句断的全过程。
此刻。
“别解?”
齐泰一愣,眉头紧锁:“此乃千年定论,朱子亦有注疏,有何别解?”
李魁走到白板前,执笔写下那句名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转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齐泰身上。
“历来句读,皆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意正如齐生所言,百姓只能驱使,不可使其知晓道理。”
他话锋一转,笔尖在句中轻轻一点:“然,依吾格物句读之法,你们或许不知,或许有人知,但今日吾要告诉你们一点……这句话或可点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齐泰等尚且没听过这话的人,此刻下意识地跟着读了一遍,立刻脸色微变。
这是干什么?!
“正是!”李魁声音陡然提高,“其意便可解为:若百姓认可、理解政令或做法,则引导他们遵循;若百姓不认可、不理解,则应当使他们明白其中的道理缘由,使其知晓而后行之!”
“此解,岂不更合圣人教化之本意?更近其循循善诱、诲人不倦之心?圣人若真认为百姓全然不可理喻,何必周游列国,传道授业?”
轰!
此言一出,整个辟雍堂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齐泰和王伦等人!
句读一变,意思竟截然相反!
从强调愚民、绝对服从,变成了强调教化、沟通与理性服从!
这简直是颠覆性的解读!
齐泰张了张嘴,想引朱注反驳,却发现李魁此举并非凭空杜撰,而是从文法上提供了一种似乎也说得通的全新解释!
他笃信经典,但更重逻辑,一时竟被这巧妙的句读变化噎住了。
王伦等人也当场陷入了沉思,这种解读似乎更符合圣人内心对仁政、教化的理想化追求。
而且马上,他们就意识到一点。
完了!
引圣人之言也反驳不了这位司业!
更别提……
叶言一看,你和我一个现代人辩论?
我让你看看你说的有多错!
“齐生方才还引‘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以及‘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此亦金科玉律,然其真意,果真如齐生所言,乃固守尊卑,严禁越雷池一步乎?”
“嗯?”
齐泰又一愣,可强自镇定的昂首道:“此乃圣人之明训!君子安于其位,不僭越本分。礼乐制度、考订文章,乃天子之权柄,非人臣所当议。此乃定分止争,维系纲常之要义!”
堂内多数监生皆点头称是,这正是他们自幼所受的教导。
李魁却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齐生解得好,却解得……窄了。”
“窄了?”齐泰眉头紧锁。
“正是!”李魁声音清朗,回荡在堂中,“‘素其位而行’,其核心在‘行’!非是让人墨守成规、尸位素餐!乃是要求在其位者,当尽心竭力,做好本职之事!”
他目光扫过全场学子,双手住在课室的堂桌上。
“为县令者,素位而行,便是要洞察民情,公正断案,劝课农桑,使一县百姓安居乐业!此非‘不愿乎其外’,而是要将‘其内’之事,做到极致!”
“若遇水渠之争,县令之‘位’、之‘行’,便是要化解纷争,保境安民!严大人深入乡里,引导公议,正是将其‘县令’之位所当‘行’之事,行到了实处,行到了根上!何错之有?”
这番解读,将一句容易被理解为消极安分的语录,瞬间扭转为了积极履职的号召!
这也是现代对圣人之言的另一种解读,这也让许多真正能听进去新理念的监生听得眼神发亮,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仿佛看到了为官的另一条路径——
并非钻营权势,而就是务实为民。
齐泰一时语塞,李魁却不给他喘息之机,立刻转向更具杀伤力的一句。
“至于‘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李魁故意顿了顿,看到齐泰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他才继续说道,“此句更常被曲解!其本意,绝非禁止天下人思考、探讨礼法制度!”
“哦?莫非李司业对此句亦有别解?”
齐泰忍不住抬头询问,语气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和讥讽,他完全抵触眼前这司业在反驳自己。
但他抵触,抵触不了真理!
李魁直接站直,极为坦然道:“非是别解,乃是正解!此句之要,在于议、制、考!这三字之真义!”
他走到白板前,重重写下这三个字。
“此‘议礼’之议,非是街头巷尾之闲谈,乃是指最终裁定礼法规格、典章制度的至高权力!”
“此‘制度’之制,非是构思讨论,乃是指颁布确立国家根本法度的权力!”
“此‘考文’之考,非是研究学问,乃是指考订、统一天下文字、音韵、度量衡的最终裁决权!”
李魁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目光如炬,直视齐泰。
“这三项权力,关乎国体,关乎一统,自是至高无上,必须收归天子,绝不能旁落,更不能政出多门,此乃圣人强调之本意!”
“然则!”他话锋猛然一转,“圣人何曾说过,禁止臣子为天子‘议’提供见解?禁止士人为‘制’贡献智慧?禁止学者为‘考’进行研究探讨?”
“若按此荒谬逻辑,至今,从始皇帝起,千年内,所有皇帝设六部、置翰林,乃至开科举,广纳天下贤才,从容纳谏万人之言,岂非自身就在违背圣人之教?”
轰!
所有人愣住了,齐泰更额头微微见汗。
这李魁的这番辨析,层层递进,直接将禁止议论这一点,完全偷换概念为“禁止最终裁定权”,把他赖以立论的圣人根基都瞬间掏空了!
李魁还步步紧逼:“若天子欲制一新礼,是闭门造车为好,还是博采众议、听取精通礼法的臣工之见解为好?若天子欲定一法度,是独断专行为好,还是参考熟知民情的官吏之调研为好?若天子欲考订文字,是凭一己之见为好,还是汇集天下硕学大儒之研究成果为好?”
“严大人引导村民议水规,其所‘议’者,非是国家礼法,非是朝廷制度,乃是一村之生计规则!此‘议’之结果,仍需上报官府,由县令乃至更高官府依据《大明律》之精神予以认可、备案,方才生效。”
叶言控制分身,猛地一拍桌,惊醒了所有思考者的精神。
“啪!”
“可!此过程恰恰是下情上达,是助天子明察万里,是辅佐官府有更好地制度,让考文于细微之处!何来‘非天子而议’之僭越?此正合圣人之道,乃尽臣子之本分!”
总共齐泰就提了三句圣人之言,叶言直接全部打破,你和我争,你能争个屁啊!